周六清晨，丰虹市化学研究所笼罩在薄雾中。孟尔清站在研究所门口，不断调整着背包带子。她今天穿了件浅蓝色连衣裙，外搭白色针织开衫，比平时上学时多了几分柔和。
"你妈妈真的同意我来参观？"许慕舟第三次确认，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相机。
他今天难得穿了正装——白衬衫配深色休闲裤，连那头总是乱翘的短发都勉强梳服帖了，只有额前那撮标志性的呆毛顽强地翘着。
孟尔清点点头："她说想见见...你。"
自动门滑开的瞬间，消毒水混合着某种清冽的香气扑面而来。走廊尽头，一个高挑的身影正俯身在实验台前操作精密仪器。女人穿着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白大褂，及腰的黑发用一根木簪松松挽起，露出线条优美的后颈。
"妈。"孟尔清轻声唤道。
孟晴转过身来，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她有着和女儿如出一辙的桃花眼，只是眼尾多了几道细纹，反而增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白大褂下若隐若现的珍珠灰套装，勾勒出保养得宜的身材。
"许同学，好久不见。"她的声音像冰镇过的香槟，清冽中带着气泡般的跳跃感。
许慕舟突然站得笔首："阿姨好！希望没有打扰你的工作！"
孟晴用审视的目光将他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许慕舟感觉自己在经历某种高精度光谱分析，连灵魂都要被看穿了。
"听尔清说，你新加入了摄影团，"孟晴转身走向实验台，"正好今天要记录晶体培养过程。"
实验室里摆满了精密仪器，墙上挂着的元素周期表被做成了艺术品风格。孟尔清熟练地取出拖鞋换上，又从柜子里拿出备用的递给许慕舟。
"孟教授和当年一模一样。"许慕舟小声说。
孟尔清刚想回应，突然发现母亲正盯着许慕舟，眼神复杂。她迅速用身体挡住许慕舟："妈，不是要拍晶体生长吗？"
接下来的半小时，许慕舟见识到了什么叫"学术恐怖"。孟晴操作仪器的动作行云流水，讲解时用的专业术语像外星语言。
虽然曾经见过两次，但他还是感到有些无所适从。他举着相机的手开始发酸，却不敢漏拍任何一个步骤。
"十二水合硫酸铝钾在不同饱和度溶液中的结晶形态..."孟晴用镊子夹起一片正在生长的晶体，阳光透过棱镜在墙上折射出彩虹，"许同学知道为什么选择这个实验吗？"
许慕舟额头渗出细汗："因为...好看？"
孟晴嘴角微微上扬："因为晶体生长需要耐心和精准控制——就像追求我女儿。"
实验室瞬间安静得能听见恒温箱工作的嗡嗡声。孟尔清手里的笔记本啪嗒掉在地上，白皙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
"阿、阿姨说得对！"许慕舟突然大声道，差点碰倒旁边的试剂架，"我会像培养晶体一样认真对待尔清！不是，我是说社团活动！"
孟晴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她的眼神："去休息区喝杯茶吧。"
休息室的落地窗外是研究所的花园，西月樱花正盛。孟晴沏茶的动作优雅得像在进行化学滴定，每个角度都精确到分毫。
"听尔清说，您在日本工作过？"许慕舟试图打破沉默，"我父亲经常飞东京航线..."
"羽田机场的星空视野不错。"孟晴将茶杯推到他面前。
窗外的樱花被风吹落几瓣，粘在玻璃上像粉色的雪片。孟晴放下茶杯，陶瓷与玻璃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孟晴的目光移向女儿，"尔清，去帮我取一下培养室的记录本好吗？"
孟尔清走后，孟晴才压低声音问道：“我女儿，是不是很优秀？”
“当…当然优秀！尔清经常是班里的第一名！”许慕舟紧张的开始有些结巴。
“在他眼里你也很优秀，”孟晴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她在家里常提起你。”
“真的吗！”许慕舟激动的眼睛泛起光来：“我还以为…我的名字不会出现在尔清的嘴里。”
实验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孟尔清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妈！A3培养皿出现双晶现象了！"
孟晴立刻站起身，白大褂带起一阵风："失陪一下。"她快步走向门口，又回头补充道："许慕舟，冰箱里有你最爱的抹茶马卡龙，自己拿。"
休息室再次安静下来。许慕舟望着窗外的樱花，突然开口："尔清，你相信命运吗？"
孟尔清正在整理母亲散落的论文，闻言抬起头。阳光透过她手中的玻璃烧杯，在桌面投下晃动的光斑。
"以前不信。"她轻声说，"但现在..."她的目光落在许慕舟后颈的眼睛上，又迅速移开。
许慕舟突然举起相机，咔嚓一声捕捉到她被阳光笼罩的侧脸："这张就叫《烧杯与樱花》，怎么样？"
"删掉！"孟尔清伸手去抢，却被他灵活地躲开。两人在休息室追逐，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试剂瓶——粉色液体洒在许慕舟的白衬衫上，立刻晕开一片。
"完了..."孟尔清脸色煞白，"这是妈新配的指示剂！"
许慕舟却盯着自己胸口逐渐由粉变蓝的污渍，眼睛越来越亮："这太酷了！像活的纹身！"他掏出手机疯狂自拍，"我要发ins！标题就叫'化学家的女婿'..."
"许慕舟！"孟尔清又羞又急，伸手去捂他的嘴，却被他抓住手腕。
两人突然静止，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许慕舟衬衫上的污渍己经变成了深紫色，像极了窗外暮色中的樱花。
"我妈妈一定会喜欢你。"他轻声说，"就像你妈妈似乎不讨厌我一样。"
孟尔清没有抽回手。远处传来孟晴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最后在门口停住了。透过玻璃门可以看到她优雅地转身，假装从未回来过。
当天傍晚，许慕舟穿着染成彩虹色的衬衫离开研究所。孟晴破天荒地送到门口："下周我有假期，你有空来家里吃饭吗？"
许慕舟差点被台阶绊倒："有！当然有！"
孟尔清躲在母亲身后，脸红得像实验室里的酚酞试剂。
回程的电车上，许慕舟反常地安静。夕阳透过车窗在他身上投下流动的光影，那件染色的衬衫像打翻了调色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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