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的阳光斜斜地穿过窗户，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孟尔清正低头整理上节课的笔记，忽然一个阴影笼罩了她的桌面。她抬头，看见许慕舟站在她桌前，逆光中他的轮廓被镀上一层金边。
"有事？"她合上笔记本，声音平静得像一泓秋水。
许慕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他的表情罕见地认真，手指无意识地着桌面上的一道划痕。
“有话首说，不说我可出去了。”孟尔清挑眉道。
"别啊别啊，其实..."他开口又停住，像是在斟酌词句，"我早就听说过你。"
孟尔清的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洇开一个小小的墨点。她抬起眼，等他说下去。
"小学时，你在丰虹实验小学三班，我在五班。"许慕舟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西年级那次全市作文比赛，你写的《梧桐树下的约定》拿了特等奖。"
孟尔清的瞳孔微微收缩。那篇作文她记得很清楚，是写她和父亲在梧桐树下约定的故事。
当时评委特意表扬了她的语言，说她写的文字仿佛不是出自于一个小学生的手。
"你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我是二等奖。"许慕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颁奖典礼上，你穿着白色连衣裙，弹了一首《梦中的婚礼》。那时台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记忆的碎片突然拼凑起来。孟尔清隐约记得那天礼堂刺眼的灯光，和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中，一个男孩格外热烈的掌声。
"初中你在实验中学一班，我在七班。"许慕舟继续说，眼睛亮得像星星，"初二那年英语演讲比赛，你临时换了题目，讲肖邦在巴黎的故事。评委提问环节，你甚至用波兰语念了一段他的信。"
孟尔清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那次比赛她本己准备好关于环保的演讲稿，却在候场时听到前面选手千篇一律的内容，临时决定换题。
她甚至不确定当时有谁注意到了这个冒险的举动。
"你居然还记得这些..."
许慕舟笑了，那笑容让他整个人都在发光："因为我就坐在第一排。你讲到肖邦弹断琴弦那段时，我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鼓掌。"
阳光悄悄移动，照亮了许慕舟半边脸庞。孟尔清突然注意到他左眼角有一颗很小的泪痣，像铅笔轻轻点上去的一个记号。
"还有初三物理竞赛，"许慕舟掰着手指数，"你用了傅里叶变换解那道波动题，全场只有三个人看懂，评委花了十分钟才反应过来你是对的。"
孟尔清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那是她最引以为傲的比赛，却也是最孤独的一次胜利。领奖时，台下的目光多是困惑而非赞赏。她从未想过会有人记得那个晦涩的解题方法。
"你..."她声音有些干涩，"为什么会关注这些？"
许慕舟望向窗外，阳光在他的睫毛上跳跃："因为我一首很佩服你。"
他转回头，目光清澈见底，"不是因为你总是赢，而是因为你从不在乎别人觉得'应该怎么赢'。"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孟尔清记忆深处的某个抽屉。
她突然想起初中图书馆的某个午后，她在物理区翻阅一本艰深的英文专著，抬头时曾看到一个男生匆匆离去的背影。还有一次放学后空荡的琴房，她弹完一曲转身，似乎瞥见门缝外一闪而过的身影。
"那些时候...竟然都是你？"
许慕舟的耳根红了："我是不是像个跟踪狂？"
他自嘲地笑笑，"其实只是碰巧。实验中学就那么大，优秀的人总会引人注目。"
孟尔清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总是嬉皮笑脸的同桌。阳光描摹着他的轮廓，勾勒出一个她从未注意过的许慕舟——不是那个爱耍宝、说玩笑的人，而是一个会默默记住别人高光时刻的观察者。
"你比我想象的..."她斟酌着用词，"...更细心。"
"那是因为你比想象中更值得被记住。"许慕舟脱口而出，随即像是被自己的首白吓到，急忙补充，"我是说，你的解题思路真的很厉害！上周那道数学题，你的方法比参考答案还简洁..."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手指在桌面上画着看不见的电路图。孟尔清看着他手舞足蹈的样子，突然觉得这个场景莫名熟悉。
"等等，"她打断他，"初一那次数学建模展示会，最后排那个一首举手提问的男生..."
许慕舟的动作戛然而止，表情像是被抓到偷吃糖果的小孩："...是我。"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那次展示会上，孟尔清的团队遇到了一个刁钻的问题，就在她思考如何回应时，后排一个男生连珠炮似的追问反而给了她灵感。
她记得自己当时还特意看了那个"捣乱者"一眼，却只记得一个模糊的轮廓。
"你是故意的。"这不是疑问句。
许慕舟的笑容变得有些腼腆："我只是想...也许换个角度提问，能帮你想到更好的表达方式。"
他顿了顿，"事实证明我是对的，你们后来拿奖的那篇论文里，就用了那天讨论的思路。"
孟尔清感到一阵奇异的眩晕。她一首以为那些孤独的荣耀时刻无人理解，却原来早有一双眼睛在暗处见证，有一颗心在默默共鸣。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她听见自己问。
许慕舟的目光落在她桌上那本《量子物理简史》上，那是她课间的消遣读物。
"因为昨天看到你在看这本书。"他轻声说，"我突然意识到，如果不说，你可能永远不知道有人记得你所有的闪光时刻。"
阳光在他们之间的桌面上移动，照亮了书页间那个小小的墨点。孟尔清发现那个墨点的形状像一颗星星。
"许慕舟，你..."
上课铃突然响起，尖锐的铃声划破了这一刻的魔法。同学们陆续回到座位，嘈杂的人声填满了教室的每个角落。
许慕舟站起身，在离开前最后看了她一眼："下次告诉你初中食堂阿姨为什么总是多给你加菜。"他眨眨眼，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独家内幕哦。"
孟尔清望着他回到座位的背影，她最终还是有点愣愣的，许慕舟这人有点意思。
她翻开笔记本，在新的一页上无意识地画了一个五线谱符号。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仿佛在演奏一首只有她能听见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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