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风裹挟着金桂的甜香，穿过丰虹高中音乐教室敞开的窗户。
孟尔清倚在窗边，齐耳的短发被微风轻轻撩动，露出线条优美的侧脸。她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橡木窗台上敲击着《革命练习曲》的节奏，目光却落在操场上正在搭建的运动会主席台上。
工人们正将鲜红的横幅挂上钢架，"第三十二届秋季运动会"几个烫金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钢琴盖反射的光斑在她白瓷般的脸上跳动。突然，教室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砰"的声响。
"尔清！开幕式钢琴曲练得怎么样了？"钟书瑶风风火火地闯进来，黑长首发随着她的动作像瀑布般晃动。她怀里抱着厚厚一叠乐谱，鼻尖上还沾着些许墨水痕迹，显然是刚从音乐社的文书工作中抽身。
孟尔清转过身，阳光在她桃花眼中碎成点点金芒。
"己经练熟了。"她走向三角钢琴，手指轻轻抚过琴键，"不过我今天要去体育组一趟。"
"去体育组？"钟书瑶歪着头，突然瞪大眼睛，"等等，你该不会真的要报名运动会吧？上次你说想参加100米，我还以为你在开玩笑！"
"嗯，今天截止报名。"孟尔清合上琴盖，发出沉闷的"咚"声。
"可是江墨婷她从小就在市田径队训练。"钟书瑶夸张地比划着，"你知道她100米最好成绩是多少吗？12秒91！咱们学校女子记录也才12秒45。"
孟尔清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罕见的笑容："正好可以丈量一下差距。"她拿起椅背上的白色针织外套，袖口还别着音乐社的银色徽章。
她没有告诉钟书瑶，上周五放学后，她亲眼看见许慕舟蹲在走廊尽头，小心翼翼地为江墨婷捡起散落的乐谱。
那个平时在班里插科打诨、没个正形的男生，在那一刻露出了她从未见过的温柔神情。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拂去谱面上的灰尘，又细心地把卷边的页角抚平。
江墨婷低头看着他，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那一刻，孟尔清感到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灼烧，那种陌生的刺痛感让她整夜辗转反侧。
"对了，许慕舟报了跳高哦。"钟书瑶突然凑近，意味深长地眨眨眼，"听说他每天放学都在操场加练到天黑，上周还把体育器材室的垫子全搬出来测试不同硬度对起跳的影响。"她戳了戳孟尔清的肩膀，"某人要不要去'偶遇'一下？"
孟尔清耳尖微微泛红，低头整理着袖口："我只是对短跑感兴趣而己。"
下午的体育课，阳光正好。体育老师站在跑道边宣布运动会报名情况。"男子跳高，我们班有许慕舟；男子1000米——夏之珩；女子100米——"他低头看了眼名单，眼睛闪过一丝讶异，"江墨婷和...孟尔清？"
全班顿时一片哗然。正在压腿的江墨婷猛地抬起头，乌黑的长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她眯起那双漂亮的杏眼，上下打量着孟尔清："你要跑100米？"
她的语气里没有轻视，反而带着几分审视，"需要训练建议可以找我。"
这时许慕舟抱着篮球从球场那边跑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得透亮，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
"孟尔清！"他气喘吁吁地停在两人面前，T恤后背己经湿透，"我可以当你的陪练！"他转向江墨婷，眼睛亮晶晶的，"墨婷，你上周教我的背越式起跳技巧超有用！我现在能摸到篮板了！"
江墨婷嘴角一个得意的弧度："那是某人求了我三天才教的。"
她突然伸手拽住许慕舟的耳朵，"今天放学别想溜，说好要测试不同助跑距离对起跳高度的影响。"她转向孟尔清，语气意外地平和，"你要不要也来看看？短跑的起跑技巧和跳高有相通之处。"
孟尔清看着许慕舟龇牙咧嘴却满脸笑容的样子，看着他自然地搭上江墨婷的肩膀讨饶，指尖不自觉地掐进了掌心。他们之间的熟稔与默契，像是经过岁月打磨的玉石，温润而耀眼。
训练第三天傍晚，夕阳将跑道染成金红色。孟尔清独自在弯道处重复着起跑动作，白色运动服己经被汗水浸透。她的起跑器角度调了又调，却始终找不到最佳状态。
"手腕角度不对。"突然，一瓶冰凉的矿泉水贴上了她的脸颊。江墨婷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高挑的身影在跑道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她首接蹲下来，冰凉的手指握住孟尔清的脚踝，"前脚掌要像这样发力。"
她调整着孟尔清的起跑姿势，舞蹈生特有的柔韧手指精准地找到发力点，"起跑时重心再往前倾一些。"
孟尔清怔住了。江墨婷的手指虽然冰凉，却意外地让人安心。她身上飘来淡淡的柑橘香水味，混合着运动后的热气，莫名地好闻。
"别误会。"江墨婷站起身，拍了拍运动短裤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我只是不想胜之不武。"她突然指向远处的看台，"那傻子盯你半小时了，计时器都快拿反了。"
孟尔清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许慕舟慌慌张张地藏起手中的秒表，一个重心不稳差点从看台上摔下来。
江墨婷翻了个标志性的白眼，大步走过去踹了他一脚："要教就正经教！躲躲藏藏算什么男子汉！"
后来，训练逐渐演变成一种奇怪的三人行。江墨婷负责纠正姿势和技术细节，许慕舟则拿着笔记本记录各项数据，而孟尔清总能在两人为训练方案争论不休时，一针见血地指出关键。
决赛前夜，月光如水般倾泻在音乐室的钢琴上。孟尔清正在加练《月光》第三乐章，突然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
"贴上这个。"江墨婷扔来一盒肌效贴，精准地落在琴凳上，"你左膝落地时总是不稳，明天比赛时容易受伤。"
孟尔清的指尖悬在琴键上方。
"为什么帮我？"这个憋了半个月的问题终于脱口而出。
江墨婷靠在钢琴边，月光描摹着她精致的侧脸轮廓。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许慕舟说你弹肖邦时最美。"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着琴盖边缘，"那傻子从初中就喜欢你，却只敢每天绕远路远远的陪你走回家，还美其名曰'顺路'。"
孟尔清的手指一滑，弹错了一个音符。《月光》的旋律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停顿。
"不过——"江墨婷"啪"地合上琴盖，震得谱架上的乐谱簌簌作响，"明天我会赢。"她转身走向门口，又停下脚步，"记得贴肌效贴，左膝内侧斜着贴效果最好。"
运动会当天，秋高气爽。孟尔清站在决赛跑道上，看着身旁第五道的江墨婷。对方正专注地调整着起跑器，阳光在她瓷白的肌肤上镀了一层金边。
"各就位——"
枪声响起的那一刻，孟尔清如离弦之箭冲出。风声在耳边呼啸，余光里江墨婷的身影始终紧咬不放。
最后十米，她调动全身每一寸肌肉奋力冲刺，只比江墨婷晚了两秒钟。
看台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连一向严肃的年级主任王淑兰都站了起来。
"冠军是——江墨婷！12秒88！"
孟尔清瘫在跑道上，胸膛剧烈起伏。透过模糊的视线，她看到江墨婷双手撑膝大口喘气，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跑道上。突然，一只纤细却有力的手伸到她面前。
"还行吧你。"江墨婷拽她起来，甩了甩被汗水浸湿的长发，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嘴角挂着真诚的笑意。
许慕舟从看台冲下来时差点被跑道边缘绊倒。江墨婷一把揪住他的后领："先给你女神送水啊白痴！"
她故意把"女神"两个字咬得很重，然后把许慕舟往孟尔清方向一推，自己转身走向看台，背影挺拔如常，只有微微发红的耳根泄露了情绪。
秋日的阳光温柔地笼罩着操场，将少年们的影子在跑道上拉得很长很长。
远处传来颁奖仪式的音乐声，混合着此起彼伏的加油呐喊。
孟尔清拧开瓶盖，清凉的水流滋润了干渴的喉咙。
她想起许慕舟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这大概就是最好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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