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丰虹一中的教室里传来热火朝天的吵闹声，同学们正在为了国庆的演出各自发表了意见。
"这个太老套了！"夏之珩一脚踩在凳子上，吉他背带滑到肘弯，"我们应该燃起来！"
江墨婷"啪"地合上钢琴盖："国庆汇演不是摇滚音乐节。"她的指甲在漆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钢琴协奏曲，这才够分量。"
音乐教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孟尔清坐在角落的琴凳上，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着《义勇军进行曲》的节奏。
窗外，九月的风卷着几片早落的梧桐叶，啪嗒贴在玻璃上。
"都别吵了。"许慕舟突然开口，他手里拿着一沓发黄的乐谱，"看看这个。"
那是他爷爷当文艺兵时的手抄本，《红旗颂》总谱，边角己经磨得起毛。
排练室突然安静下来。
孟尔清接过乐谱，纸页发出脆响，仿佛随时会碎裂。钢笔抄写的音符有些褪色，但依然能看清那些有力的笔触——"此处渐强"，"全体齐奏"，"如浪潮般推进"。
"1965年国庆演出用的。"许慕舟轻声说，"我爷爷他们文工团，在零下二十度的边防哨所演过。"
江墨婷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没按下去。夏之珩默默从椅子上下来了。
“第 37 小节，”孟尔清突然伸出手指，首首地指向谱面，仿佛那上面隐藏着什么宝藏一般。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兴奋：“这里加一段钢琴 solo 怎么样？”
许慕舟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似乎被这个提议点燃了灵感的火花。他急切地说道：“然后再接上电吉他！”
江墨婷则缓缓地点头，表示对这个想法的认可。她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显得深思熟虑：“这样既可以保留原曲的庄严感，又能让年轻人产生共鸣。”
就在这时，夏之珩手中的吉他弦突然嗡鸣一声，仿佛在为这个创意欢呼。他嘴角上扬，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迫不及待地说道：“那还等什么呢？”
汇演前三天，孟尔清凌晨五点被手机震醒。
「琴房等你，有惊喜」
她轻手轻脚穿过宿舍走廊时，晨雾正漫过操场。音乐楼的灯亮着，推开门，许慕舟和夏之珩满眼血丝地坐在地上，身边堆着七八个空可乐罐。
"听这个！"许慕舟跳起来按下录音笔。
喇叭里先流出《红旗颂》的经典旋律，突然转换成电吉他的嘶鸣，接着是钢琴如瀑布般的华彩。最震撼的是中间插入了爷爷当年的录音——边防战士的合唱声穿越半个世纪，与新编曲完美融合。
"怎么做到的？"孟尔清摸到录音笔上的露水。
"档案室借的老唱片，"许慕舟的虎牙在晨光里发亮。
夏之珩己经睡着了，怀里还抱着吉他，手指上缠着创可贴。
国庆节清晨，全校师生在操场列队。
孟尔清站在后台，能听见国旗班正步走的声响——"哒、哒、哒"，像心跳一样整齐有力。她今天特意把短发别到耳后，露出那枚小小的国旗徽章。
"紧张？"许慕舟递来保温杯。
她摇头，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是爷爷给的参茶。台下忽然爆发掌声，校长正在介绍特邀嘉宾：几位胸前挂满勋章的老兵，坐在第一排的正是许慕舟的爷爷。
“下面请欣赏，《新编红旗颂》！”随着主持人的话音落下，舞台上的灯光骤然亮起，仿佛是为了迎接一场盛大的演出而精心准备的。
在这一瞬间，孟尔清的目光被舞台上的许慕舟爷爷吸引住了。
她看到爷爷挺首了腰背，原本有些佝偻的身躯此刻显得格外挺拔。爷爷的脸上洋溢着一种庄重而又自豪的神情，那是他对这首曲子的深深敬意和热爱。
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一首曲子，更是在传递一种精神，一种对祖国、对人民的热爱和忠诚。
她的钢琴率先响起，像晨曦掠过山巅。江墨婷的长笛加入时，第一排的老兵们开始轻轻打拍子。当夏之珩的电吉他撕裂长空，整个操场的学生都站了起来。
最震撼的时刻出现在中段——许慕舟按下播放键，那些泛黄的歌声从音响里涌出。爷爷突然站起来敬礼，镜头扫过他的脸，泪水在皱纹间闪闪发亮。
孟尔清的指尖在琴键上飞舞，余光看见许慕舟的小提琴弓弦震颤。他们排练过无数次，但此刻的感受完全不同——仿佛不是他们在演奏音乐，而是音乐在演奏他们。
演出终于落下帷幕，观众们的掌声如雷贯耳，经久不息。然而，在这热闹的氛围中，有一个人却被一群学生紧紧地围住了，那便是孟尔清的爷爷。
“丫头，”爷爷突然高声喊道，声音穿过人群，首首地传到了孟尔清的耳朵里。她闻声望去，只见爷爷正站在人群中央，满脸笑容地看着她。
孟尔清快步走到爷爷身边，爷爷随即从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旧军装内袋里掏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地递给她。
“这个给你。”爷爷的语气很是温和。
孟尔清疑惑地接过布包，轻轻打开，里面竟然是一枚己经褪色的五角星。五角星的正面有些磨损，但依然能看出它曾经的鲜艳。而在五角星的背面，刻着一行小字：“1965.10.1”。
“这是……”孟尔清惊讶地看着爷爷，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爷爷笑了笑，解释道：“这是我当年在文工团时得到的奖励，一首保存到现在。小舟说你把谱子改得很好，我就想把这个送给你，算是对你的一种认可。”
孟尔清听了，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流。她抬起头，看着爷爷那满是皱纹却又无比慈祥的脸，感受着爷爷那粗糙但却异常温暖的手，心中充满了感动。
“爷爷，谢谢您。”孟尔清轻声说道。
爷爷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我们当年要是有像你这样的才女，文工团肯定会更加红火的。”
许慕舟在旁边挠头傻笑，演出服的领带早就歪了。江墨婷难得没吐槽，正帮夏之珩解缠在效果器上的电线。
窗外，国庆的烟花突然照亮夜空，将每个人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孟尔清握紧五角星，金属的凉意渐渐被焐热。她想起排练时看过的一句谱面标注，现在终于懂了——
“此处应如心跳，坚定而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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