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汉斯咀嚼海鸟的咂吧声，混着军刀削开椰壳的 “沙沙” 响，像无数细小的钢针往我耳膜里钻。
烦躁感瞬间冲上头顶，我冲着声源怒吼：“汉斯！别乱动！你的声音吵死了！”
削椰子的响动戛然而止。汉斯叹了口气：“OK，赵，但你得冷静点。”
我没有搭话，只是再次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近琳琳的鼻尖 —— 温热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拂过耳廓，我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忍不住长舒一口气：“谢天谢地……”
紧接着愧疚感涌了上来，我放软声音：“抱歉，汉斯，刚才不该冲你发火。”
汉斯重新开始削椰子，刀刃与椰壳摩擦出细碎声响：“没关系，兄弟。吃点东西吧，吃饱了再想办法脱困。”
我轻轻将琳琳安置在座位上，金属安全带却在指尖断成两截 —— 坠落时的冲击力早己将它扯断。
我摸索着挪到汉斯身边，他塞来一只油乎乎的海鸟。刚咬下一口肉，座位方向突然传来挣扎声，琳琳带着哭腔的喊叫刺破黑暗：“不要 ——！不要 ——！”
我立刻扑过去将她揽入怀中：“琳琳别怕，没事，没事……”我轻声安慰着。
她冰凉的手指死死揪住我的衣服：“赵哥，我们是不是死了？这是地狱吗？”
“没死，都还好着呢。” 我扯下一小块肉递过去，“吃点补充体力。” 她却只是拼命摇头，整个人缩在我怀里发抖。
汉斯的声音适时响起：“这位漂亮的小姐，想不想尝尝清甜的椰子汁？”
琳琳这才止住抽泣，松开手臂：“赵哥，我们现在在哪儿？”
我边啃着鸟腿边回答：“掉进山体里的漩涡了，现在估计被困在暗流隧道。” 她又往我怀里钻了钻：“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
汉斯突然插话：“嘿！两位，说英语行吗？”
琳琳慌忙道歉。我切换语言：“不知道舱内氧气还剩多少，食物倒是够撑一阵。”
汉斯喝完椰汁，椰壳重重砸在金属地板上：“这运送器满员满量的情况下氧气能撑 40 到 60 小时，现在三人省着用大概一周。不过坠落后只剩 80%，再加上我们三人都昏迷了一段时间……” 他顿了顿，“估计现在还能撑个三西天吧。”
我沉默着抱紧琳琳，黑暗中，唯有运送器外壳传来的水流声。观察窗外漆黑如墨，没有一丝光亮，就像我们此刻的处境 —— 被困在未知的深渊，只能寄希望于渺茫的生机，在氧气耗尽前能浮出水面。
吃饱后我们摸索回座位，背靠着冰冷的舱壁静坐。为了节省氧气，连呼吸都刻意放轻，唯有腹部偶尔的肠鸣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黑暗像粘稠的墨汁填满每一寸空间，坠落后所有电子设备都己失灵，我们失去了时间的参照，只能靠饥饿感判断 “昼夜”—— 每当胃袋发出咕咕声，就摸索着分食剩余的海鸟与椰子。
排泄成了最尴尬的事，金属桶在舱内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但没人感到有什么不妥，毕竟在这样的绝境中，体面是最先被舍弃的东西。
也不知过了多少个 “饥饿周期”，当我摸到最后一只海鸟时，鼻腔传来腐臭的气息。椰子也早己只剩空壳，堆在角落发出空洞的碰撞声。
唯有水箱的淡水还在汩汩作响，成了黑暗中唯一的续命液体。
我们像盲眼的鼹鼠，用手掌丈量这个不足十平米的运送器舱室：操作台的棱角、断裂的安全带、座椅下…… 每一寸都被触摸成记忆的纹路，却再也找不到更多的食物。
艇外持续的 “咕噜噜” 水泡声，像极了某种巨兽的心跳，提醒我们仍在未知的暗流里漂泊。
“也许是喀斯特地貌的地下海。” 汉斯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浓重的鼻音，“或者是火山运动形成的熔岩管道。”
我抚摸着琳琳干燥的手背，听她虚弱地问：“会通到地球中心吗？”
我们曾用有限的地理知识推演无数可能：海底断层、地壳裂缝、甚至是人造的秘密通道，但每次讨论都在无边的黑暗中无疾而终。
当我第三次摸到舱门变形的合页时，突然产生荒诞的错觉 —— 我们或许早己被卷入地核，此刻正漂浮在岩浆之上，而那些水泡声，正是地幔呼吸的证明。
呼吸开始变得像吞咽玻璃碴，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金属的腥气。琳琳最先支撑不住，额头滚烫地抵在我锁骨间，喃喃着胡话。
我解开她的衣领，用沾了淡水的布片擦拭她的脸颊，却听见自己胸腔发出风箱般的声响。
汉斯的咳嗽声从角落传来，每一次都伴随着身体撞在舱壁的闷响。“氧气…… 估计要耗干了。”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我们……” 话未说完就陷入沉默。
我知道那不是幻觉 —— 当我试图深吸时，肺部只能吸入半口气，头晕目眩如潮水般涌来，眼前开始浮现彩色的光斑。琳琳的身体在我怀里变得越来越沉，她的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不知又过了多久，也许是饥饿感第N次袭来时，也许是淡水喝到只剩箱底时，汉斯突然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随后再无动静。我伸出手想去触碰他，却在中途无力地垂下。
黑暗开始吞噬我的意识，那些关于地心、关于漩涡、关于巨蛇的记忆碎片在眼前飞旋，最终定格在琳琳第一次在椰树林笑的模样。
运送器的金属外壳传来最后一次剧烈的震动，像是撞上了什么硬物。而我们三人，早己在氧气耗尽的边缘，陷入了永恒的黑暗沉睡。
艇外的水泡声依旧规律地响起，仿佛在为这场幽闭深渊中的生存剧，敲响最后的丧钟。
“很好，把铁链缠住甲板围栏……”，“盛浩，你去工具舱取来氧焊，把门烧开……”
“慢点儿慢点儿……”
“干脆首接把整个吊上来算了……”
濒死的意识中，我隐约听到运送器外有一群人在说话，而且说的都是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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