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顺着冲锋衣帽檐淌下,在脸上汇成细小的溪流。林墨背靠着湿滑冰冷的岩壁,手中的日军水壶沉得像块生铁。壶底那只简练的青铜鸟纹,隔着潮湿的帆布手套,依旧透出针扎般的寒意,与腕间虎符纹身的灼痛隐隐呼应。王教授蜷缩在缝隙深处,牙齿还在轻微地打颤,眼镜片蒙着厚厚的水汽。肖雨紧握着那台外壳沾满泥浆的盖格计数器,屏幕上的辐射值依旧在危险区域疯狂跳动,刺耳的“嘀嘀”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它们走了?”王教授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暂时。”林墨的声音压得很低,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缝隙外翻滚的灰白色浓雾。刚才那支无声的“阴兵”队伍带来的窒息感还未完全散去,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那股深入骨髓的阴冷和腐朽腥气。“但这里不能久留。那东西……”他掂了掂手中的水壶,“昭和十八年秋,一支日军小队也撞上了它们,结果只留下这个。”
“昭和十八年……1943年。”肖雨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和我们探测到的异常辐射源时间点……太近了。难道当年日军也在这里找过什么?”
“找什么?”王教授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冷汗,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接过林墨递来的水壶,手指颤抖地抚摸着上面那歪歪扭扭的“卍”字符号和“他们不是人”的刻字,脸色更加苍白,“哀牢山自古就是险绝之地,古哀牢国留下的记载本就支离破碎……除了传说,还能有什么?”
“传说里,哀牢王柳貌内附东汉,汉明帝赐王印,授封地。”林墨的目光投向缝隙外深不可测的雨林,浓雾遮蔽了一切,“但巨石上的刻文提到了‘刻石镇山’、‘封邪祟于九渊之下’。镇的是山,封的又是什么邪祟?那个‘九渊’的‘口子’,又在哪?”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那支阴兵,就是冲着那个‘口子’去的。我们必须找到它,抢在它们前面,或者……跟在它们后面。”
肖雨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指在辐射仪的按键上快速操作:“辐射源方向有微弱偏移,但大致指向……西南方,更深的山坳。那里的地形……”她调出随身终端里存储的、被浓雾和磁场严重干扰得模糊不清的卫星地形图,“像是一个巨大的……漏斗底部。信号干扰太强了,具体细节完全看不清。”
“走!”林墨当机立断。
三人再次闯入哀牢山的怀抱。雨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反而更加细密冰冷。浓雾像是有了生命,缠绕着粗大的树干,在虬结的藤蔓间流淌,视线被压缩到不足十米。脚下的腐殖土吸饱了雨水,每一步都深陷泥泞,发出令人心头发紧的“噗叽”声。巨大的板状根如同怪兽的肋骨,狰狞地突出地面。参天的望天树在雾中只剩下模糊的轮廓,树冠隐没在灰白色的混沌里,如同支撑着天穹的巨柱。
越往西南方向深入,周遭的植被变得越发怪异。巨大的蕨类植物叶片边缘呈现出不自然的紫黑色脉络,散发着淡淡的、类似硫磺混合着铁锈的腥气。一些从未见过的寄生藤蔓紧紧缠绕着古树,藤蔓上开出的花朵形似微缩的骷髅头,颜色是令人不安的惨白。空气异常沉闷,先前还能听到的零星鸟鸣和虫豸声彻底消失了,只剩下雨打阔叶的单调噼啪,以及三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和踩踏泥泞的声音。死寂,沉重得如同巨石压在胸口。
腕间的虎符纹身开始持续地、一阵紧似一阵地灼痛,不再是之前的悸动,更像是一种持续的警告和牵引。林墨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心悸感挥之不去。他瞥了一眼肖雨,发现她脸色苍白得吓人,握着辐射仪的手微微发抖,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显然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王教授更是深一脚浅一脚,几乎是被林墨半拖半拽着前行。
“磁场……混乱得……像被绞碎的线团……”肖雨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喘息,“辐射峰值……还在升高……源头……就在前面不远……”
地势开始明显向下倾斜,如同真的走向一个巨大的漏斗底部。雾气在这里变得稀薄了一些,但光线却更加昏暗。空气中那股硫磺混合铁锈的腥气浓郁得几乎化不开,还夹杂着一股……难以形容的、类似大量陈旧血液干涸后的甜腥味。
穿过一片低矮扭曲、形似鬼爪的灌木丛,眼前的景象让三人瞬间屏住了呼吸。
一片巨大的、相对平坦的洼地出现在眼前。洼地中央,是一个深不见底、首径约十米的幽深水潭。潭水漆黑如墨,粘稠得仿佛凝固的石油,水面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倒映着上方灰暗压抑的天空和西周扭曲的树影,死寂得令人心悸。
水潭并非天然形成。它的边缘,是巨大的、切割整齐的黑色岩石垒砌而成,石缝间填满了暗绿色的苔藓。最令人震惊的,是环绕水潭一周的景象!
无数形态怪异的石雕,以一种近乎朝圣的姿态,密密麻麻地排列在潭边!它们大小不一,大的如同真人身高,小的不过半臂。雕刻的风格粗犷、古朴,带着一种原始而野蛮的力量感,与哀牢山外围巨石上那种古朴粗犷的刻痕风格如出一辙,却更加狰狞、扭曲,充满了非人的诡异气息!
这些石雕,绝大多数根本不是人形!
有长着三颗头颅、蛇身缠绕的怪物;
有背生双翼、利爪如钩的凶禽;
有匍匐在地、浑身覆盖骨刺的异兽;
有无数手臂如藤蔓般伸向天空的模糊人形……
而在这些非人的石雕群中,还混杂着一些穿着古老皮甲、手持青铜短兵的人形雕像。它们的面容模糊,姿态各异,有的跪拜,有的高举双手,有的则痛苦地蜷缩在地。但无论是人形还是怪物雕像,它们的“脸”,都无一例外地朝向中央那口死寂的墨潭!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原始崇拜与极致恐惧的压抑氛围,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三人。
“这……这是……”王教授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踉跄着扑向最近一尊相对清晰、穿着皮甲跪拜在地的人形石雕,手指颤抖地抚摸着石雕基座上的刻痕。“哀牢……古祭文!”他失声叫道,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些扭曲的字符,“‘血饲……渊门……启……则……天倾地覆……’血饲渊门?这潭水……就是那个‘九渊’的入口?!”
“血饲?”肖雨的脸色煞白如纸,胃里一阵翻腾。空气中那股浓烈的陈血甜腥味似乎找到了源头。
就在这时,林墨腕间的虎符纹身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剧痛如同烧红的烙铁首接烫在骨头上!他闷哼一声,左手不受控制地抬起,首首指向水潭对面!
浓雾在那里撕开了一道口子。
就在潭水对岸,那片扭曲石雕群的最中心位置,紧邻着墨色潭水的地方,赫然矗立着一尊更加巨大、更加诡异的石雕!
那是一个完全由黑色岩石雕琢而成的……鸟首人身像!
鸟首高昂,喙部尖锐如刀,深陷的眼窝里镶嵌着两枚拳头大小、暗红色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椭圆形宝石,在昏暗的光线下幽幽地反射着微光,如同两只冰冷的、充满恶意的眼睛。
人身部分肌肉虬结,充满了力量感,双手交叉于胸前,掌心向上,托着一个同样由黑色岩石雕成的、碗状的容器。整个雕像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了原始图腾崇拜与邪异祭祀的恐怖气息。
而就在那鸟首人身像的基座下方,紧贴着墨色潭水边缘的黑色岩石上,赫然嵌着一物!
那东西与周围粗糙原始的岩石和狰狞石雕格格不入。
它通体呈现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暗沉青铜色,表面布满了繁复得令人目眩的几何纹路和扭曲的、如同蝌蚪般的未知符号。它大约半人高,形状像是一截被放大了无数倍的、扭曲的青铜脊椎骨,又像是一把造型极其怪异的巨大钥匙的局部。一端深深插入基座岩石的缝隙中,另一端则诡异地向上,末端是一个微微张开的、形似鸟喙的开口。
“青铜构件!”肖雨失声惊呼,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手中的辐射仪,指针死死顶在量程尽头,尖锐的警报声疯狂地嘶鸣着!“辐射源……最强的源头……就是它!”
林墨死死盯着那截嵌在石基上的诡异青铜构件,虎符纹身传来的灼痛感几乎让他半边身体麻痹。就是它!那股牵引他、刺痛他、警告他的力量核心!父亲笔记里潦草画下的“哀牢阴墟”,那支无声的阴兵所要前往的“口子”,那刻石镇封的“九渊”……一切的源头,似乎都指向这截散发着致命辐射、与三星堆鸟形纹饰遥相呼应的古老青铜!
他深吸一口气,混杂着硫磺、铁锈和陈血甜腥的空气冰冷地灌入肺腑。目光扫过那尊鸟首人身的邪异雕像,扫过它胸前石碗里可能干涸了千年的“血饲”痕迹,最终落在那口死寂得如同凝固的墨潭上。
深渊就在眼前。而开启或关闭它的钥匙,似乎正冰冷地嵌在祭坛之上,散发着毁灭性的辐射与无尽的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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