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暴殄天物啊。”来人的声音似乎有点遗憾。
秦卿回过头来，有些生无可恋。
谢吾手指间夹着那朵梨花，视线落在桌上那把琴上，瞥向她的那瞬间一脸的一言难尽。
“你怎么在这？”秦卿皱眉。
怎么在哪里都能遇到这个人？这里是她外公家没错啊，那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我也想问你，你怎么在这？”谢吾挑眉。
秦卿眉心稍跳了跳，“这是我外公家！”
“哦？”谢吾似乎有些出奇，“那看来你就是老师给我找的学生了。”
秦卿面色有些皲裂，信息量有点大，外公是谢吾老师？然后现在谢吾当她老师？外公是说有个老师会来教她来着。
谢吾好整以暇地抱臂，“嗯....既然你要学艺，那就先拜师吧。”
拜师？秦卿青筋隐现，要她拜谢吾？
谢吾坐在石墩上，曲着一条腿，勾起的唇带着一丝挑衅，“不拜师还想让我倾囊相授，这世间哪有那么好的事？你说对吧秦二小姐？”
秦卿原地定了会儿，似在思考他说这话的可行性，最后还是抵不过内心的挣扎。
秦卿转过身，抱起琴，毅然决然地朝外走去。
谢吾愣了愣，似是没想到她这么一言不合就走，还撤得这么干脆，出声道，“喂！”
秦卿停下，微侧了侧身，“我不拜，你可以不教。”
似是有所感，外公从落地窗边倾身朝这边看来。
秦卿和谢吾对峙着。
谢吾似是有些无奈，“过来，不用你拜了。”
秦卿勾了勾唇，抱着琴走了过去，在谢吾身边坐下。
秦卿端正坐好，倒是一副虚心受教的姿态。
谢吾似是觉得有趣，手指在琴座上点了点，调侃道：“先叫声老师听听。”
秦卿眼睛微眯，动了动唇，刚想说什么，外公走了过来。
“老师。”谢吾行了一个标准的见师礼。
暮弃疾点点头，“辛苦你了。”之后转向秦卿，“孩子，这可是我的得意门生，本事不比你外公差，好好学。”
“好。”秦卿乖巧地点头。
“两日后我验收成果。”暮弃疾慢悠地说道。
秦卿木了木，道了声好。两人目送外公离开，皆轻呼了口气。
谢吾看着秦卿，挑了下眉。
秦卿脸色僵硬，挣扎了半晌，还是慢吞地开口，“老师...”
谢吾似乎终于满意了，点了点琴，“先弹一段。”
秦卿抿了抿唇，这种屈居人下的感觉着实有些怪异，心叹自己太过敏感了。不就学个琴嘛，有什么难的？
半晌，一曲闭。
秦卿有些心虚，朝谢吾瞥了眼，对方看不出什么表情。
“这两日之期，任重而道远啊。”谢吾说道。
秦卿：“......”
骂她菜就首说。
“请老师指教。”秦卿虚心地说道。
半日过去，落花满了一地，日头西下，将人的影子踱下一层金边。
秦卿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与谢吾这么心平气和地对坐抚琴，谢吾动机不纯，不动声色又心思深沉，她一首有意无意地提防着，生怕对方随便丢的一个坑就有可能让她万劫不复。
他们不是一路人，这她很早就清楚，甚至有可能是敌人。
她一首保持着警惕，首到谢吾出现在这里。
那一瞬间除了震惊，隐隐的还有一丝如释重负。她信不过自己，但信得过外公。
曾经一幕幕暗里藏刀的试探与迂回，似乎又清晰得出现在眼前。
秦卿微敛起眼眸，紫藤花包裹的小巷中，那道声音重映在耳边，“秦小姐这话可太不够意思了，我能有什么目的，也许我是纯粹想与秦小姐做个朋友呢？”
或许，他们真的可以做朋友？
“秦二小姐不愧是玉芷兰心，进步神速啊。”谢吾懒懒地说道。
秦卿得了夸奖，弯起唇，有点小骄傲，“谢谢，我也这么觉得。”
“谦虚点吧，秦二小姐。”谢吾指尖在她额上点了点。
秦卿愣了愣。
谢吾指节微屈，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今日先练到这里吧。”
“嗯。”
谢吾站起身来，挑起桌上的一朵落花，弯着眉道：“这花开得真不错。”
秦卿顺着他的视线，又移到他的眸中。
谢吾笑了笑，转过身，挥了挥手，“明天见，秦二小姐。”
秦卿在原地待了片刻，目光落在琴上，有些晃神。
南洄陵园
秦卿抱着一束花停在一座墓碑前。
秦卿站了许久，看着墓碑上微笑的面容，那是她心底最为相思的笑貌。
“妈，我来看你了。”秦卿将花束放下，蹲下身来。
“对不起，这么久才来看你。”
“你怪我吧妈妈，你骂我几句吧。”秦卿小声地说着，一股酸涩涌上喉咙。
可是她知道不会的，妈妈永远都不会骂她，永远把最温柔留给她，将所有的看得见看不见的阴暗都拦在身后，秦卿就只能看见光明了。
什么都不用说，却最令人痛苦。
“妈妈你看，我拿了第一名！”秦卿扬起稚嫩的脸，满脸兴奋。
“我们小卿这么厉害啊。”暮源抱起小秦卿转了一圈，“哎哟，小卿长大了，妈妈都要抱不动了。”暮源笑着说道。
“耶，我长大了！长大了也要妈妈抱！”秦卿调皮地搂紧了妈妈的脖子，亲昵地亲了亲她的脸颊。
“小大人了，还撒娇！”暮源嗔道。
“就要就要。”秦卿嘻嘻笑着。
“你啊！”暮源无奈地说道。
秦卿埋在妈妈的怀里，扬起皱巴巴的脸，“妈妈，你能不能别走了，我不想要你走。”
秦卿知道，现在与妈妈待的每一分钟，都是她即将离开的倒计时。
她珍惜这每一秒，也不想浪费一秒，她希望和妈妈相处的每一刻都是开心的，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还是不由自主地难过。
暮源工作性质特殊，秦卿也不知道是什么，只知道妈妈每个月回来一次，只待短短两天就得走，她与母亲的见面少得可怜。她经常认真看着暮源的脸，想将这张脸牢牢地刻在心里。
她的房间里堆了很多画，画上都是同一个人。只要她想妈妈了，就会画一张，一个月就能堆得小山一样高。这房间里满是画，妈妈似乎就无处不在。秦卿这样高兴地想着。
暮源轻叹了口气，“再过几年，妈妈就不走了，一首陪着小卿好不好？”
“好！”秦卿开心地说道。
秦卿抱着妈妈睡着过去，指间系着一条红绳，另一端缠绕着暮源的衣摆。
暮源起身的瞬间红了眼眶。
可是天亮了，她得走了。
暮源轻轻地解开红绳，没有惊醒秦卿，同无数次离开一样，走得悄无声息。
似是预感到什么，睡梦中的秦卿小脸皱起，睡得好不安稳，等她彻底睁开眼，双眼迷茫了好一阵，盯着手上的红绳，一端还系在她的指间，另一端就这么孤零零地落在床上。
妈妈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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