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不少匈奴士兵低下了头,粗糙的手紧紧攥着。
呼延豹说着说着眼眶就有些红了。
“我十五岁那年,终于够格上战场了。”
“第一次跟别的部族打仗,我拼了命,砍了两个人头。”
“我偷偷藏了些他们身上的零碎,想带回去给我阿妈,让她少挨点饿。”
“我以为,我杀了敌人,能领到赏赐。”
“结果呢?”
呼延豹惨笑。
“功劳,被安在了贵人老爷的宝贝儿子头上。”
“赏赐,自然也进了他的口袋。”
“我什么都没有。”
“就靠着在战场上一次次拿命换来的,偷偷藏起来的那点点东西,我和我阿妈,才勉强活到了今天。”
他说完,重重地叹了口气,将胸中所有的苦闷都吐了出来。
紧接着,另一个年轻些的匈奴汉子阿古拉,被同伴们推搡着上了台。
“我家以前,日子还算不错。”
“阿爸阿妈都健在,家里有几十头羊,几头牛,还有几匹好马。”
“我从小,就和我阿爸朋友的女儿阿莲定了娃娃亲。”
“我们两家都盼着,等我们长大了就成婚。”
“那时候,天是蓝的,草是绿的,日子是有奔头的。”
台下静悄悄的,只有阿古拉声音在耳边回荡。
“可是,阿莲一天天长大,也出落得越来越漂亮。”
“有一天,我们部族一个贵人老爷的三儿子,来我家收贡赋。”
“他一眼就看中了来我家玩的阿莲。”
“他当场就说,要纳阿莲为妾。”
“我阿爸气不过,说阿莲早就是我的未婚妻了,轮不到他来糟蹋。”
“那个贵人的三儿子,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地走了。”
“没过几天,部族之间爆发了冲突,要上战场。”
“我阿爸,还有阿莲的阿爸,都被派去了最危险、九死一生的前线。”
“他们……他们都没能回来。”
台下,己经有匈奴士兵开始小声地啜泣。
阿古拉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拳紧握,指甲嵌入掌心,渗出血来。
“他们战死的消息刚传回来,那个贵人的三儿子,就带着他爹的护卫冲进了阿莲家!”
“他们抢走了阿莲!”
“我阿妈去阻拦,被他们活活打死了!”
“我也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像条死狗一样被扔在帐篷外面。”
“我命大,居然挺了过来。”
“我不敢再待在原来的部族,只能一路逃亡,逃到别的部族苟延残喘,混到了现在!”
说完,阿古拉猛地跪倒在地,双手捶打着地面,发出野兽般的嚎哭。
“阿莲!阿妈!阿爸!”
他的哭声,刺痛了在场每一个匈奴人的心。
一个,两个,三个……
越来越多的匈奴士兵站了起来,冲上高台。
他们抢着诉说自己的遭遇。
被无故抢走的牛羊马匹。
被贵人老爷强占的姐妹妻女。
在战场上用命换来的功劳,转眼就成了别人的。
被随意打骂,被视若草芥,毫无尊严可言的过往。
桩桩件件。
压抑了太久的怨气、怒火、悲伤,在这一刻爆发。
他们看着彼此,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苦难,同样的仇恨。
而在汉人士兵的营地里,“忆苦思甜”也是如火如荼的开着。
一个名叫张三的黑脸壮汉,是原河内郡的降卒,他第一个走上台。
“俺家,原本住在黄河岸边。”
“有几亩薄田,一间破屋,日子虽然清苦,生活乐无边。”
“谁知道,那司马老财主,”
张三继续泣诉:“他家仗着有势力,在地方上勾结官府,简首是无法无天!”
“硬说俺家的地是他家的,派了一群恶奴,占了俺家的大屋,夺了俺家的田!”
“俺爹娘气不过,想去跟他们理论。”
“结果呢?被那群狗东西打断了腿,一家老小都被赶出了家门,连过冬的粮食都没给留!”
“天寒地冻,我们一家人只能蜷缩在村外的破庙里,靠乞讨过活。”
“就这样,那司马老贼还不肯放过我们!”
张三的声音哽咽,泪水止不住地流下。
“他怕俺们去到处乱说坏了他们司马家的‘好名生’,竟然派人来破庙里放火,想要烧死我们全家!”
“俺爹,俺娘,俺那才七岁的妹子……都……都没了!”
他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就俺一个人,那天碰巧出去找吃的,才侥幸逃过一劫!”
“后来,听说张家在河内招兵,俺就去投了军!后来就随大粗一起投降了,俺发誓,这辈子一定要为俺爹娘妹子报仇雪恨!杀很多司马财主这样子的人!”
台下,听完后爆发出震天的怒吼。
“打倒司马家!”
“杀了那些狗官恶霸!”
紧接着,一个面黄肌瘦,穿着破旧军服的汉子李西,也走上台。
“俺们县的那个县令,简首就是个活阎王!”
“他上任没多久,就以严刑峻法出名,对咱们老百姓,还有手下的差役,动不动就上酷刑。”
“有一次,俺就因为跟邻居口角,被那邻居诬告偷了他家的鸡,就被抓进了大牢。”
“那狗官,根本不问青红皂白,也不听俺辩解,单凭他自己高不高兴,就判了俺死刑!”
李西说到这里,浑身都在发抖。
“要不是司马懿那小子为了攻打蒲津,在河内到处拉壮丁,把俺从死牢里提出来当炮灰,俺这条小命早就没了!”
“俺能活到今天,真是阎王爷不收啊!”
“现在主公所在的军队成了我的救星了。”
又一个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的王五,站了出来。
“俺们那地方的父母官,哪里是父母,分明是催命的恶鬼!”
“为了搜刮钱财,中饱私囊,他巧立了无数名目,增设了数不清的苛捐杂税。”
“从田赋到人头税,再到各种莫名其妙的杂役和劳役,压得咱们老百姓喘不过气来。”
“多少人家,因为交不起赋税,被逼得倾家荡产,甚至不得不卖儿卖女,才能勉强活下去!”
“后来,司马懿要和咱们主公在河东开战,那狗官更是变本加厉,又搞出个什么兵役税,凡是家里的青壮,都必须到当地的士族豪强手下报名当兵,不去就抓你去官府的矿山里挖石头,一辈子别想出来!”
“俺就是这么被拉去当兵的!”
一个又一个士兵走上台,诉说着自己的血泪经历。
地主豪强的残酷压榨。
贪官污吏的无情盘剥。
苛政猛于虎的绝望境地。
他们过去的生活,就是一部部活生生的苦难史。
台下的士兵们,无论是新兵还是老卒,无论是汉人还是刚刚归降的匈奴人,都听得感同身受,义愤填膺。
他们看着台上那些和自己一样,曾经在底层苦苦挣扎的兄弟,再想到如今在刘备军中,至少能吃饱穿暖,有伤能医,战死有抚恤。
尤其是听到刘备治下,河东的百姓己经开始民屯,税也很低,官府也清廉,他们成立了监管部门专门处理这些问题。降兵的眼中,渐渐燃起“希望”的火焰。
几场“忆苦思甜”大会下来,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军心,前所未有地凝聚起来。
士兵们心中的积怨得到了宣泄,对过去的苦难有了更深的认识,也明白了自己究竟为何而战,为谁而战。
他们对刘备所代表的势力,承诺给他们带来好日子,带来公平正义,充满了向往和拥护。
沈潇站在高台下,看着台下眼中充满了光芒的士兵,对身旁的刘备点了点头。
“主公,您看,这人心,不就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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