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二年，五月中旬。
颍川郡。
沈潇一行人，总算踏上了这块传说中文士扎堆的地方。
找了个看着就不起眼的客栈落脚，人得吃饭，马得吃草，都得先安排明白。
沈潇把亲兵叫过来吩咐。
“派几个脑子活泛的弟兄，出去打听个人。”
“郭嘉，字奉孝。”
“记着，别搞得跟查户口似的，就装作游学路过，听说了这号人物，好奇问问。”
亲兵应声去了。
沈潇扭头，拽上还在那儿别扭自己下巴的张飞。
“三哥，走，出去溜达溜达。”
张飞摸着光溜溜的下巴，浑身不自在。
“先生，就这么瞎逛？”
“不然你想咋样？”沈潇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咱们是来请人的，客气点，不是来砸场子的。”
“先看看这地界儿啥样。”
“也瞅瞅这颍川的大户人家，是啥排场。”
两人换了身不起眼的布衣，混进街上的人堆里，漫无目的地晃悠。
荀家府邸。
陈家大院。
钟家门庭。
嚯，一家赛一家气派，门脸高耸，围墙圈起来的地，快赶上一个小坊区了。
红漆大门关得死死的，偶尔有家丁仆役出来，也是穿得干干净净，下巴抬得老高。
跟街边那些破衣烂衫、饿得面黄肌瘦的流民一比，简首是两个世界。
沈潇心里首撇嘴。
“啧啧，瞧瞧，这就是士族门阀的派头。”
“难怪一个个拼了老命也要保住这富贵。”
“这地皮，这权势，抓得那叫一个牢。”
张飞可不管这些，他就觉得这房子真他娘的大。
“先生，这可比大哥在平原县那衙门阔气多了！”
沈潇扯了扯嘴角：“那还用说？”
“人家祖上几代人搜刮来的家底，能不阔气？”
晃晃悠悠，三天就这么过去了。
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亲兵回来了。
“先生，问着了。”
“郭嘉郭奉孝，确实住城东那边。”
“不过……”
亲兵脸上有点为难。
“这几天，他好像压根儿没在家待着。”
“有人说他走亲访友去了，也有人说他……呃，成天泡在酒馆里。”
沈潇眉头动了动。
行吧，这郭嘉，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作风挺不羁。
“知道了，继续盯着。”
“一有动静，立马回来报信。”
这天入夜。
月亮挂在天上，光线朦朦胧胧的。
沈潇和张飞刚从一家闹哄哄的酒肆出来，准备回客栈。
酒没灌多少，主要是竖着耳朵听旁边桌瞎扯淡，想捞点有用的消息。
结果呢？净听些张家长李家短的破事儿。
两人正走着，拐进一条黑灯瞎火的小巷子。
沈潇眼神好，一眼就瞅见前面拐弯的地方，有个影子在那儿晃悠。
鬼鬼祟祟的，探头探脑，一看就没干啥好事。
沈潇顿时来了点兴趣，捅了捅张飞。
“三哥，你看那人。”
张飞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也皱起眉头。
“做得个贼眉鼠眼的样子，不像个好东西。”
沈潇做了个“嘘”的手势。
“跟上去瞅瞅。”
两人踮起脚尖，放轻了步子，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
绕过墙角，好家伙，是个年轻人。
看着也就二十来岁，穿得还算凑合，一身青衫，就是姿势不太雅观——正撅着屁股，吭哧吭哧地想把墙角一块半人高的大石头给挪个地方。
看那架势，是打算踩着石头往墙里头偷窥。
沈潇心里差点没乐出声。
这哥们儿，想法挺别致啊。
他故意咳嗽了一声，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这位兄台，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儿搬石头练腰呢？”
那年轻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手一哆嗦，石头差点没砸自己脚面上。
他猛地一回头，看见沈潇，又看见沈潇后面站着的那个刮了胡子也掩不住一脸凶相的张飞，先是一愣。
紧接着，他脸上露出那种“我懂你”的笑容，还带着点莫名的兴奋。
“哎哟！兄弟！”
他赶紧压低嗓门，凑到沈潇跟前，眉飞色舞。
“你也是来看苏寡妇洗澡的？”
“啧啧，我就说嘛，同道中人啊！”
“那苏寡妇，那身段儿……”
年轻人一边说，一边还伸出手比划了个曲线，表情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沈潇：“……”
我勒个去？
苏寡妇？洗澡？
这信息量，有点顶啊。
他又上下打量了这年轻人几眼。
长得倒是不赖，眉清目秀的，透着一股子洒脱劲儿。
就是这干的事儿，实在有点……忒放浪形骸了。
他决定先顺着杆子往上爬，探探底。
“咳咳，正是，正是。”
沈潇努力挤出一个同样猥琐的笑容，力求显得自己也是“圈内人”。
“早有耳闻，今日特来观摩学习。”
张飞在后面听得是瞠目结舌。
先生这是……搞啥名堂呢？
偷看人家寡妇洗澡？
这……这叫什么事儿啊！
他刚想张嘴说点啥，就被沈潇在暗地里狠狠踩了一脚。
那年轻人见沈潇“坦白”了，更高兴了，觉得找到了组织。
“兄弟果然是懂行的！”
“快快，搭把手，这破石头沉死了。”
“等会儿爬上去了，我找个视野最好的位置，分你一半！”
沈潇：“……”
嘿，还挺够意思，有福同享是吧。
他正琢磨着，要不要真上去帮个忙，顺便也开开眼界，看看这苏寡妇究竟是何方神圣。
就在这时。
“吱呀”一声，旁边那紧闭的院门猛地被拉开了。
一个看着三十多岁，身段确实不错的妇人冲了出来，只是此刻脸上全是怒火，手里还拎着把大扫帚。
不用问，这位就是苏寡妇本尊了。
她显然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也猜到是些什么腌臜事。
年头不好，寡妇门前的是非就格外多，总有些不三不西的家伙想来占便宜。
“好哇！又是你们这帮挨千刀的泼皮！”
苏寡妇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挥着扫帚就跟母老虎下山似的扑了过来。
“老娘今儿非打断你们的狗腿不可！”
那年轻人一看见正主提着“武器”杀出来了，吓得是屁滚尿流。
“妈呀！风紧扯呼！”
他扔下搬了一半的石头，扭头就跑，那叫一个利索。
沈潇反应比他还快。
开玩笑！就他这小体格，挨上那扫帚一下，不得当场散架？
“跑！”
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转身就往巷子外面没命地狂奔。
那速度，绝对是他这辈子跑得最快的一次，比见了鬼还快。
年轻人一看沈潇跑得比他还猛，也顾不上别的了，赶紧撒丫子跟上。
张飞还愣在原地呢。
啥情况这是？
咋说跑就跑了？
不是要看……
他脑子还没转过弯来，沈潇和那年轻人的背影都快消失在巷口了。
而苏寡妇那虎虎生风的扫帚，己经快扇到他脸上了。
“俺也跑！”
张飞也顾不上想那么多了，迈开两条大长腿，朝着沈潇他们逃跑的方向就追了过去。
一时间，原本寂静的小巷里，只剩下苏寡妇气急败坏的叫骂声，还有三个大男人慌不择路的脚步声。
月光底下，三个身影跑得那叫一个狼狈。
沈潇跑在最前面，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
丢人！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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