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皮座椅缝隙里渗出的焦油味仍若有似无，她下意识地用围巾掩住口鼻，指尖在车窗开关上碾了碾，仿佛能蹭掉那层看不见的烟渍。
“让我这匹老马委屈妹妹了。”
孙树成拧动钥匙点火，引擎发出老黄牛般的闷响。他从后视镜里瞄了眼缩在后排的表妹，见她像只受惊的麻雀，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方向盘猛地一打，车子拐上了通往本市老城区的主路。
于凤瑶低头划开手机，给林建宏发了条语音。
“建宏，我和表哥去找那位‘大师’了，你让老王别过来接我了。”
几秒钟后，对话框里跳出个金光闪闪的点赞表情，附带一句：“万事小心，等你消息。”
她盯着那个表情看了两秒，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终究没再回复。
“要不是建宏非让来，我才不来凑这热闹。”她把脸转向窗外，城郊的绿化带飞速倒退，枯叶在车轮下碾出细碎的声响。眼角余光瞥见孙树成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她立刻将头又偏了偏，确保鼻腔远离那团灰色的烟雾。
“放心吧表妹，我早跟大明打过招呼了，”孙树成故意把“大明”两个字咬得亲热，仿佛两人是穿开裆裤的交情，“今儿上午就咱专场，谁来都得给咱让道！”
他踩了脚油门，老旧的桑塔纳发出一声嘶吼，速度表艰难地爬上六十。
于凤瑶轻轻“嗯”了声，视线落在窗外掠过的路牌上：“专不专场不重要，就是……”
“哎哎哎，妹夫交代的事能不重要吗？”孙树成打断她，唾沫星子差点溅到前挡风玻璃上，“咱有的是条件，办这种事不费吹灰之力！我跟你说，哥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三教九流的朋友多了去了，交朋友图啥？不就图个互相帮衬嘛！对了，有首歌怎么唱来着？‘一根筷子哟……’”
“《众人划桨开大船》！”于凤瑶赶紧拦住他，“求你了哥，你要再唱，这车里的空气就白换了。”
她作势要关窗，孙树成立刻举手投降。
“好好好，不唱就不唱，”他嘿嘿笑着，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出不成调的节奏，“说起来你嫂子才有意思，现在跟我分屋睡，烟瘾倒比我还大。我抽烟讲究牌子，她倒好，跟那帮麻友在一起，不管什么烟都往嘴里塞，一天一包，活得比神仙还自在！”
于凤瑶轻轻咳嗽了两声，鼻腔里残留的烟味让她有些不适。
“我哪有嫂子那福气。”
“你这话说的，”孙树成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语气带了点酸溜溜的味道，“守着那么大的公司，还说没福气？我跟你说，干大事就得操大心，现在这行情，稍微打个喷嚏，说不定就牵扯几百万的买卖……”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于凤瑶却没怎么听。车子驶入老城区，高楼渐渐变成低矮的红砖房，空气中弥漫着煤炉和油条的混合气味。
孙树成突然猛打方向盘，车子拐进一条仅容两车并行的窄巷，两侧的居民楼像挤在一起的火柴盒，阳台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衣裳，像万国旗在风中飘扬。
“十字小区到了，”孙树成指着前方一栋掉漆的居民楼，“上次我来抓人——呸，上次我来找大明，就是走的这条路。要是侧门开着，咱能首接把车开到单元楼下。”
车子停在小区侧门前，铁门上挂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孙树成按了几声喇叭，旁边保安室的窗户始终紧闭着，连个鬼影都没有。
“得，看来只能步行了。”于凤瑶解开安全带，指尖刚碰到车门把手，孙树成就探过身来：“表妹你自己去，我在车里等你。郑大师住那栋一单元102室，你看左边那栋就是，好找。要是找不着就给我打电话。你俩早己认识，我就不下楼掺和你们的事了。没有我在场，有什么事，你们可以敞开去谈，有啥要问他，你也不用顾忌那么多……”
“知道了。”
于凤瑶拎起手提包，推开车门。脚刚落地，一股混杂着垃圾和潮湿泥土的味道就扑面而来。她深吸一口气，踩着高跟鞋走进小区侧门旁的人行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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