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迪士尼的童话世界，出租车沿着梳士巴利道行驶时，维多利亚港的灯火己在车窗外次第绽放。任小丽把手机里的照片翻到第一页，三天前她们在睡美人城堡前举着冰淇淋的合影跳出来——于凤瑶的蝴蝶结歪在一边，自己的嘴角还沾着奶油，背景里的烟花正炸开半片夜空。
“你看这张，”于凤瑶凑过来看，指尖点在屏幕上，“我头发都被风吹成鸟窝了，你还抓拍。”
“这叫自然美，”任小丽锁了屏，把手机塞进包里，“不像某些人，拍照前还要调整十次角度。”
出租车在星光大道入口停下时，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于凤瑶刚推开车门，就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港湾里泊着的游船亮着彩灯，像一条条浮动的琉璃带，对岸的高楼大厦霓虹闪烁，“香港会议展览中心”的紫荆花雕塑在夜空中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哇……”她下意识地张开双臂，面朝大海做了个深呼吸，“小丽你看，这比迪斯尼的城堡还梦幻！”
任小丽举起相机对准海面，长焦镜头里，一艘游轮正缓缓驶过，船舷的灯光在水面拉出金色的轨迹。
“小心被人扣上崇洋媚外的帽子。”她按下快门，嘴角带着笑意。
“对于美，我向来分类而不归类。”于凤瑶转身靠在栏杆上，背后是星光大道的明星手印，“就像咱们拍的照片，有城堡特写，有烟火全景，有人物抓拍，这是分类；但要是非说哪种好哪种坏，那就是归类了，多累啊。”
任小丽放下相机，海风把她的长发吹到脸颊：“所以我刚才破坏美了？”
“你呀，就是喜欢上纲上线。”于凤瑶笑着推了她一把，“来，给我拍三十张美照，弥补一下你的‘过错’。”
镜头里的于凤瑶侧对港湾，霓虹在她眼底流转。任小丽连续按动快门，忽然觉得这几天的“孩子气”并非虚度——当她们在旋转木马上尖叫，在小熊维尼的蜜罐里摆鬼脸时，那些在写字楼里积攒的焦虑，真的随着笑声散在了童话世界里。
“该你了。”于凤瑶抢过相机，“转个圈，像在迪斯尼那样。”
任小丽闭上眼，张开双臂旋转起来。长发在晚风中飞扬，裙摆划出半圆，她能感觉到于凤瑶的镜头追着自己，也能感觉到身后港湾的灯火，像无数双温柔的眼睛。
“只剩一天了，得玩点刺激的。”喷射飞艇在港澳之间的海面上颠簸时，任小丽的头发被风吹得乱舞。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浪花，忽然转头对于凤瑶说。
“刺激？”于凤瑶摘下墨镜，“你想干嘛？跳海还是……”
“去赌场。”任小丽凑近她耳边，声音被引擎声吞没了一半。
于凤瑶猛地瞪大眼睛：“咱俩？就凭咱们在大学宿舍玩扑克都能算错账的水平？”
“谁说女人不能进赌场了？”任小丽挑了挑眉，“就当体验生活，小赌怡情嘛。”
飞艇靠岸时，澳门半岛的轮廓己在暮色中显现。出租车驶过葡京酒店那标志性的莲花旋转门时，任小丽忽然抓住于凤瑶的手：“看见没，那就是赌场。”
于凤瑶顺着她的手指望去，玻璃幕墙反射着夕阳，门口的石狮雕像威严耸立。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看的港片，赌神出场时总是风衣飘飘，背景音乐激昂——可眼前的场景太过真实，真实到让她有些发怵。
“要不……咱们先逛逛？”她试图拖延时间。
“换筹码。”任小丽的语气不容置疑。她径首走向换筹台，从包里掏出的不是现金，而是一本存折。
于凤瑶的心猛地一沉：“小丽，你疯了？用存折换？”
服务员接过存折时，于凤瑶看见任小丽的指尖在微微发抖。她急忙从自己包里掏出港币和人民币：“我这有现金，先换点试试水……”
“不够。”任小丽打断她，目光死死盯着服务员的动作。
于凤瑶看着服务员在验钞机前操作，看着他打开抽屉取出筹码盒，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像在做梦。当那盒沉甸甸的筹码被推到任小丽面前时，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膜里轰鸣。
“不行！”她下意识地喊道，却被任小丽一个眼神制止了。
“这是我的钱。”任小丽出示港澳通行证时，声音异常平静。她收好证件，端起筹码转身就走，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像极了港片里紧张的背景音乐。
于凤瑶站在原地，看着好友的背影消失在赌场大厅的人群中。周围是轮盘转动的咔哒声，老虎机的电子音效，还有荷官用粤语报牌的声音，混合成一种令人眩晕的喧嚣。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那可怜的十个筹码，忽然觉得任小丽刚才的眼神有些陌生——那不是兴奋，也不是冲动，而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像极了她们当初辞掉银行工作时，她在辞职信上签字的模样。
“小姐，需要帮助吗？”侍应生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于凤瑶深吸一口气，把十个筹码攥在手心。冰凉的塑料触感让她稍微冷静了些。她抬头望向任小丽消失的方向，那里有闪烁的霓虹灯，有此起彼伏的欢呼，还有未知的风险。
她想起在星光大道上，任小丽说“快乐在于一个转身”，可此刻，她忽然觉得这个转身，可能会转进一个无法预料的旋涡。
她攥紧筹码，快步跟了上去。赌场的空气里弥漫着香水、雪茄和汗水的混合气味，天花板上的水晶灯晃得人眼晕。
任小丽正站在百家乐的赌桌前，把一叠筹码推到“庄”的位置。荷官熟练地洗牌、发牌，周围的赌客们屏住呼吸，只有任小丽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平静。
于凤瑶挤到她身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小丽，咱们……少玩点吧？”
任小丽没有回头，目光死死盯着桌面：“阿瑶，你信我吗？”
于凤瑶看着她紧握的拳头，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忽然想起大学时她们一起备考CFA，任小丽连续三天没合眼，最后抱着成绩单哭了笑、笑了哭的样子。那时的她，也是这样固执，这样坚信自己的判断。
“我信你。”于凤瑶把手里的十个筹码也推了出去，“但说好，输完这些就走。”
任小丽终于转过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轮盘还在转动，骰子还在摇晃，赌场的世界依旧喧嚣，但于凤瑶忽然觉得，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在，就算前方是万丈深渊，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毕竟，她们是一起跳出“铁饭碗”的战友，是敢把一百万压在未来上的傻瓜，还有什么是不能一起面对的呢？
维多利亚港的灯火还在远处闪烁，而她们此刻身处的，是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这场“浮花浪蕊”之旅，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一场需要勇气和运气的豪赌。
于凤瑶握紧拳头，看着荷官翻开最后一张牌，忽然觉得，也许人生最刺激的，从来不是赌场里的输赢，而是敢于和闺蜜一起，把未知的明天，当作最大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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