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滨市的雨脚总算收了。
暮色里，松江大堤的霓虹灯如流萤般在湿滑的柏油路上晕开，把“一味文化”招牌上的鎏金大字映得像浸在水里的古玉。
郑大明站在办公室窗前，指尖无意识划过玻璃上的水痕，忽然听见楼下传来警车特有的蜂鸣——三短一长，是市局刑侦支队的出警频率。
看守所提审室的铁皮椅还透着潮气。刘星云把脸埋在肘弯里，额发上沾着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的湿痕。
“孙教，你就再帮我递句话呗，”他突然抬头，眼球上布满血丝，“就说我梦见沙漠里全是金子，跟郑大明说的一模一样！”
孙树成把塑封的诗句推过去，宣纸复印件上的墨迹在顶灯下发蓝。“千淘万漉虽辛苦——”他故意拖长语调，看刘星云瞳孔骤然收缩，“你同学说，沙里淘金得先学会筛沙子。”
“筛沙子？”刘星云的喉结上下滚动，突然抓起纸条往铁栏上拍，“他到底去没去找我舅那个大骗子啊！他是不是和我舅合起伙来骗我啊？姓孙的你说实话！”
管教室外传来皮鞋踩在水磨石上的声响。孙树成猛地起身时，膝盖撞在桌角发出闷响。
“安分待着。”他低吼道，转身时瞥见刘星云腕间那串褪色的金刚菩提——几天前他被捕时，这串珠子还油光水滑。
雨又淅淅沥沥下起来。孙树成躲在档案室的阴影里，用钢笔尖挑开卷宗封条。牛皮纸里掉出张现场勘查照片：十字小区案发现场地板上的高跟鞋印旁，有个模糊的泥脚印，纹路像极了某种户外登山鞋。他突然想起郑大明第一次来探监时穿的那双山地鞋，鞋跟磨损痕迹和照片里的几乎吻合。
“孙哥，还在忙呢？”
档案室管理员抱着暖水瓶推门进来，蒸汽氤氲中，
孙树成迅速把照片塞进卷宗。“这案卷宗……”他故作随意地翻着笔录，指尖在“被害人程尚好”的名字上停顿，“听说主犯刘星云还有个漏网的同伙？”
管理员往杯子里丢枸杞的手顿了顿：“谁知道呢。不过上周技术科复检物证，好像在被害人指甲缝里发现点新东西……”
话音未落，走廊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两人同时望向窗外——三辆闪着警灯的越野车正碾过积水，朝看守所方向疾驰而来。
孙树成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他瞳孔一缩：郑大明。雨点击打在玻璃上的声响突然放大，他看见来电显示下方跳出条新短信：“沙堆里埋着两样东西，金子和骨头。”
卷宗摊开在桌上，第47页的讯问笔录被雨水洇出褶皱。
孙树成盯着刘星云画押的指印，突然发现那枚血红的指纹边缘，有个极浅的月牙形缺口——和他今早留在办公室茶杯上的指纹，缺口位置分毫不差。
警笛声在雨幕中越来越近，像根逐渐绷紧的弦。
孙树成摸到腰间的对讲机，却在按下通话键的瞬间停住了动作。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档案室角落里那个被遗忘的证物箱，箱盖上用马克笔写着的“证物0721”，在白光中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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