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决堤的浊浪尚未退去,河道总督李荣的尸身己在督署腐出绿斑。姜璃蹲在尸身旁,银簪划开死者紧握的拳心,半块嵌着菊纹的银锭骨碌碌滚出,边缘凝着的暗红漆渍在阳光下泛着珍珠光泽。
“这漆色像极了江南‘万松堂’的‘朱砂犀皮’。”随侍的李卫用刀尖挑开漆渍,嗅得其中混着桐油与辰砂的甜香,“去年苏州织造进贡的漆器,用的便是这方子。”
姜璃将漆渍刮入瓷瓶,抬眼望向督署外的浊流:“李荣克扣治河款私运汞矿,这银锭怕是倭国商人的付款。可这红漆……”她突然停语,银簪猛地刺入尸身指甲缝——那里嵌着的河沙里,竟裹着与漆渍同源的朱砂颗粒。
三日后的苏州城,姜璃扮作绸缎商人混在漆器坊的送货队伍里。万松堂的黑漆门板上悬着鎏金匾额,当家人吴老板正与伙计核对着账本,算盘珠子碰撞声里,姜璃瞥见账页夹着的飞票上盖着“柳记”朱印。
“听闻贵坊近日接了笔大生意?”她将一锭纹银拍在柜上,刻意露出袖口绣着的半朵残菊。吴老板的算盘突然滑落,珠子滚到姜璃脚边,每颗都沾着与督署银锭同款的红漆。
后堂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姜璃借捡算盘珠闪入内室,见墙角的漆缸里泡着十二具描金漆盒,盒底暗纹正是督署银锭的菊纹。吴老板追来的瞬间,她己用银簪刮下盒底漆皮,嗅到其中混着的龙涎香——那是太子党专用的熏香。
“柳公子要的货,岂是你能问的?”吴老板抽出暗藏的匕首,刃尖却在触及姜璃袖中玉佩时突然卷刃。她顺势扣住对方腕脉,触到其皮下埋着的铜哨——哨身刻着“年”字,与年羹尧军牌的月牙纹如出一辙。
二更的梆子声穿过秦淮河时,姜璃己蹲在画舫的雕花栏杆上。舱内传来琵琶声,弹的竟是倭国的《兰陵王》曲。她揭起竹帘,见歌女柳如眉正将个漆盒递给蒙面人,盒盖开启的刹那,红漆反光中映出对方腰牌的虎头纹——那是八爷党的标记。
“这批漆盒要送进紫禁城?”姜璃的银簪钉入梁柱,惊飞了梁间栖息的夜鹭。柳如眉指尖的琵琶弦应声而断,断弦擦过姜璃面门时,她嗅到弦上残留的朱砂味——与督署尸身指甲缝的河沙完全相同。
蒙面人突然掷出毒烟弹,姜璃翻滚避过,却见柳如眉吞了枚蜡丸。她捏开歌女的嘴,银簪探入咽喉时触到硬物,用力一挑,半枚玉玺滚落在地,印台残留的红漆与漆盒底部严丝合缝。
“龙脉之首……在紫金山。”柳如眉的血沫溅在玉玺上,瞳孔突然涣散。姜璃掀起她的衣袖,臂弯处烙着与年羹尧同款的七星火漆印,而印泥里混着的汞粉,正是黄河上游汞矿的特有成分。
画舫突然剧烈摇晃,岸上亮起灯笼火把。姜璃将玉玺揣入怀中,跃入秦淮河时,听见柳如眉的琵琶声从水底传来,弹的竟是《十面埋伏》的杀阵曲。她潜水摸到船底的暗格,取出半卷密信,绢帛上的朱砂印在水下仍未晕开——那是用辰砂混着人血调制的印泥。
“李荣私运汞矿,欲借倭国之力谋反。”李卫的声音从芦苇丛传来,他抖开缴获的账本,每一页都用红漆标着漕运码头,“八爷党借漆器坊洗钱,这红漆里的龙涎香,正是太子给年羹尧的密信标记。”
姜璃展开密信,血印在月光下显影出八爷的笔迹:“得玉玺者得天下,可借逆星之乱清君侧。”她想起玄虚子的星图,后颈的印记突然发烫,竟在密信背面映出紫金山的地形图,图中明孝陵的宝顶处画着个醒目的骷髅头。
“走!”李卫吹灭灯笼,远处传来官兵搜捕的呼喊。姜璃踩着船舷飞跃上岸,袖中的玉玺突然发烫,印台的红漆与她后颈的印记共鸣,竟在地面投映出北斗七星图,勺柄首指紫金山方向。
五更的鸡鸣声里,两人潜至明孝陵的残碑后。姜璃用银簪刮取碑脚的泥土,嗅到其中混着的硝石味——这是盗墓者用的火药。碑后的松树下,新挖的盗洞边缘散落着红漆木屑,木屑里嵌着半片指甲,甲缝残留的朱砂与柳如眉的妆粉成分相同。
“柳如眉是太子安插的棋子。”李卫拨开草丛,露出洞内延伸的青石板路,“年羹尧借剿匪之名私运汞矿,八爷党用红漆漆盒转移赃银,而太子想借玉玺逼宫。”
姜璃蹲身钻入盗洞,洞壁刻着的八卦图中,乾卦方位被红漆圈出,漆渍下露出半截锦缎——那是督署李荣官服的里子。她扯开锦缎,背后用银簪刻着一行小字:“五月十五,以逆星血祭玉玺,可改天命。”
话音未落,洞顶突然塌落。姜璃拽着李卫滚向暗渠,听见上方传来太子党羽的狞笑:“逆星果然上钩了!”渠水带着两人漂出盗洞时,她看见紫金山的晨雾中,玄虚子的道袍在明孝陵的宝顶上若隐若现,手中托着的漆盒正与她袖中的玉玺遥相呼应,红漆的光芒映着东方渐白的天色,如同泼在青山上的一滩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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