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前三日,木心堂的作坊里堆满了刨花,汪大同正在给乾坤合卺床的床楣贴金箔,金箔下是用螺钿镶嵌的二十八宿星图,每颗星宿都对应着不同的榫卯结构:角宿为透榫,亢宿为穿带榫,氐宿为蝴蝶榫,层层叠叠,竟形成了一幅可转动的浑天图。
“太子妃属兔,床尾的卯榫要取‘狡兔三窟’之意。” 李小姐半倚在圈椅上,手中的《星经》摊开在 “房宿西星” 处,“房宿为天马,主车驾,正合太子的‘龙骧’封号。”
汪大同抬头,看见她腕上戴着新制的木樨手链,每颗珠子都是用西季木的边角料制成,随体温变化呈现不同木纹。他忽然想起合卺杯的设计,杯身用活榫连接,分开时是两个木樨杯,合上便是完整的花朵,斟酒时会自动混合两种酒液 —— 正如他与她,本是独立的个体,相遇后却成就了更美的整体。
“该给床腿装‘地轴榫’了。” 他拍拍手,大师兄陈木青立刻搬来磨好的银杏木柱,柱身的雷劈纹被巧妙地设计成 “地轴”,与床顶的 “天枢榫” 遥相呼应,“当北斗斗柄指向子时,床身会自动转向紫微星方位,暗合‘天人感应’。”
李小姐忽然放下《星经》,走到他身边,指尖轻轻划过床沿的木樨雕花:“若在雕花深处嵌入夜明珠,星图便能在夜里自发光芒 —— 就像,” 她顿了顿,耳尖发烫,“就像你眼中的神采,在墨线与榫卯中,永远明亮。”
这句话让汪大同手中的刻刀差点滑落,他忽然发现,李小姐今日的襦裙,竟与床楣的螺钿星图同色,深蓝的裙裾上,用金线绣着大小不一的榫卯图案,分明是他平日画在草纸上的设计稿。
正当此时,作坊外突然传来喧哗,一辆装饰着孔雀羽毛的马车疾驰而至,下来几个高鼻深目的波斯匠人,为首者捧着个檀木盒,盒盖刻着复杂的齿轮纹路。
“吾乃波斯‘巧机关’传人,” 匠人掀开盒盖,里面是个能自动斟酒的木偶,“听闻贵国匠人善用活榫,敢不敢与吾等的机关术一较高下?”
汪大同注意到,木偶的关节处用的是金属合页,虽然灵活,却少了木材的温润。他微微一笑,取出尚未完工的合卺杯:“贵国机关术如钢刀,锋利有余而柔韧不足;我等活榫如柔剑,看似脆弱,却能随势而变。” 说着,他轻轻转动杯身的木樨榫,两个杯子竟如活物般交缠,斟出的酒液在杯中形成了太极图案。
波斯匠人瞪大了眼睛,他们的木偶在复杂动作后总会卡顿,而木心堂的活榫,却能在开合间保持流畅,仿佛木材本身拥有生命。当汪大同演示 “西季锁” 的自动归位,锁芯内的香料随榫卯开合依次释放,波斯人终于心悦诚服,掏出羊皮卷求购活榫图纸。
“可以给你们图纸,” 汪大同忽然想起现代专利的概念,“但需注明‘木心堂活榫,大楚独有’。” 他不知道,这个决定,日后会让木心堂的榫卯术传遍丝绸之路,成为东西方匠人交流的桥梁。
小雪节气,乾坤合卺床终于完工。床身的银杏木在冬日阳光里泛着金红,雷劈纹如天然的鎏金,二十八宿星图随视角变化呈现不同的排列,最妙的是床尾的 “狡兔三窟榫”,轻轻按压兔首,竟能弹出三个暗格,分别藏着笔墨纸砚 —— 这是李小姐的主意,她说太子与太子妃定有许多情话要写。
启程送往东宫的前夜,周木森独自坐在床沿,摸着床楣的木樨雕花,刀疤下的眼睛了。他想起三十年前,自己与木樨也想打造这样一张婚床,却因种种变故未能实现。如今,徒弟不仅完成了他们未竟的心愿,更将木作技艺推向了新的高度。
“臭小子,” 他忽然拍拍汪大同的肩膀,“明日送完床,就去李府提亲吧。你师娘若知道,木樨翁的传人嫁给了她的徒弟,定会在天上笑醒。”
汪大同愣住了,看着师父转身时微微颤抖的背影,忽然发现,老匠人腰间的木樨香囊,不知何时换成了李小姐送的双樨香囊 —— 两朵木樨花,一朵含苞,一朵盛放,正合了 “榫卯同心” 的寓意。
冬至清晨,当乾坤合卺床进入东宫,太子掀开帐幔的瞬间,星图突然发出柔和的光芒,二十八宿竟与天际的星象完全一致。他轻抚床沿的 “心有灵犀榫”,忽然看见内侧刻着两行小字:“规天矩地,榫卯同心;木心木樨,岁岁芳馥。”那是汪大同与李小姐,用墨线与刻刀,写给彼此,也写给天下匠人的,最长情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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