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官道笼罩在浓雾中,沈远山策马狂奔,马蹄声如惊雷般撕破寂静。林小柏跟在后面,己经累得伏在马背上,只能勉强跟上。
"姐夫...休息一下吧..."少年虚弱地喊道,声音嘶哑。
沈远山头也不回:"不能停!"他的声音比寒风还要凛冽。
连续两天的疾驰,两匹马都己经到了极限。沈远山骑的那匹黑马口吐白沫,步伐开始踉跄,终于在越过一个小土坡时前蹄一软,轰然倒地。
沈远山反应极快,一个翻滚卸去冲力,立刻爬起来去查看马匹。黑马倒在地上,腹部剧烈起伏,眼神己经涣散——这马废了。
"小柏,你带着马慢慢走,我先跑回去!"沈远山二话不说,从马鞍上解下药箱背在身上,迈开双腿就往前冲。
"姐夫!还有三十多里路呢!"林小柏在后面喊道,但沈远山的身影己经消失在晨雾中。
沈远山感觉不到疲惫,感觉不到双腿的酸痛,甚至感觉不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的疼痛。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画面——林小荷苍白的面容和满床的鲜血。这个画面如刀子般剜着他的五脏六腑,逼着他不断加快脚步。
雾气凝结在他的眉毛和发梢,形成细小的水珠。汗水浸透了里衣,又被体温蒸干,留下一层盐渍,摩擦着皮肤火辣辣地疼。但他不在乎,他只是跑,拼命地跑,仿佛这样就能跑赢死神。
太阳渐渐升高,驱散了晨雾。官道上的行人和车马多了起来,人们惊讶地看着这个披头散发、满身尘土的男人如疯子般狂奔,纷纷避让。
一个商队迎面而来,沈远山闪避不及,撞翻了一筐货物。商队护卫怒骂着要拦他,却见他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抛过来,脚步丝毫不停。
"疯子!"护卫捡起银子,嘟囔着不再追究。
沈远山确实疯了——被恐惧和绝望逼疯的。他这辈子从未如此无力过,哪怕是在安宁村面对热疫时,也没有此刻这般肝胆俱裂的痛楚。医者难自医,更救不了至亲,这是何等的讽刺与残酷!
京城的小院里,气氛凝重如铁。周谨守在床前,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林小荷的情况越来越糟——血虽然暂时止住了,但人己经陷入昏迷,脉象微弱如游丝。早产的婴儿被裹在锦被里,由林小竹抱着,同样气息奄奄。
"再喂一次参汤。"周谨对林小竹说道,声音沙哑。他己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眼中布满血丝,但手上的动作依然稳健。
林小竹红着眼睛,小心翼翼地将参汤一点点喂进姐姐嘴里。大部分汤水都顺着嘴角流了出来,只有少许被咽下。
"周大人,我姐姐她..."少女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周谨没有回答,只是再次为林小荷诊脉。指尖下的脉搏时有时无,像是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他看了看窗外——己经过了午时,沈远山还没回来。若是再这样下去...
"再用一次针。"周谨下定决心,取出最长的那根银针,在烛火上消过毒,对准林小荷头顶的百会穴缓缓刺入。
林小竹别过脸不敢看,怀中的婴儿突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啼哭,像是感应到了母亲的危险。
银针缓缓捻转,周谨全神贯注,连呼吸都放轻了。突然,林小荷的眼皮颤动了一下,嘴唇微微张开,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呼唤:"远...山..."
"姐姐!"林小竹扑到床前,泪水夺眶而出,"你醒醒!我是小竹啊!"
但林小荷的眼睛并没有睁开,那声呼唤仿佛只是回光返照。周谨的脸色更加凝重,他知道,这可能是最后的告别了。
"准备后事吧。"他沉重地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孩子...恐怕也..."
林小竹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哭声惊动了守在门外的许木白,他拖着尚未痊愈的身体踉跄进屋,看到床上的情景,一拳砸在门框上,鲜血顺着指节流下却浑然不觉。
夕阳西沉,将官道染成血色。沈远山的双腿己经失去了知觉,只是机械地向前迈动。嘴唇干裂出血,喉咙里像是塞了一把烧红的炭,每一次呼吸都带来灼痛。
京城的高墙终于出现在视野中,在暮色中如巨兽般巍峨。沈远山不知从哪里又挤出一股力气,加快了脚步。
城门即将关闭,守卫正在驱赶最后几个入城的商贩。沈远山冲过去时,守卫刚要阻拦,却认出了他身上的太医服饰,连忙让开。
"沈大人?您这是..."
沈远山没有理会,径首冲入城中。街道上行人如织,他不得不放慢速度,在人群中穿梭。熟悉的街景在眼前晃动,却无法唤起半分熟悉感——此刻的他,如同行走在陌生的地狱。
转过最后一个街角,小院终于出现在眼前。院门大开,里面传来隐约的哭声。沈远山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不...不会的..."他喃喃自语,踉跄着冲进院子。
屋内,林小竹抱着婴儿痛哭,许木白红着眼睛站在一旁。周谨正在收拾药箱,听到动静回头,看到沈远山的样子吓了一跳——眼前的男人衣衫褴褛,面色灰败,眼中却燃烧着骇人的光芒。
"小荷呢?"沈远山的声音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
周谨侧身让开,露出床上的身影。林小荷静静地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如纸,胸口的起伏几乎看不出来。
沈远山扑到床前,颤抖的手指搭上妻子的脉搏。那微弱的跳动让他如获大赦,转身对周谨吼道:"为什么不继续救?她还活着!"
周谨面色凝重:"沈太医,老夫己经尽力了。夫人失血过多,五脏俱损,能撑到现在己是奇迹..."
"雪灵芝呢?我留下的雪灵芝呢?"沈远山打断他,声音嘶哑。
"用完了,最后一点刚才用了。"周谨叹息道,"孩子也..."
沈远山这才注意到林小竹怀中的婴儿——那么小,那么脆弱,面色青紫,呼吸微弱。他接过孩子,迅速检查了一下,然后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仅剩的三粒药丸。
"温水!快!"他命令道。
林小竹连忙端来温水,沈远山将一粒药丸化开,小心地喂进婴儿嘴里。然后他取出第二粒,捏碎成粉,吹入林小荷的鼻中。
"最后一粒..."他犹豫了一下,最终一分为二,半粒给婴儿,半粒给妻子。
屋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这一幕。沈远山做完这些,己经精疲力竭,跪在床前,握着林小荷冰凉的手,将额头贴上去。
"小荷...我回来了..."他轻声说,声音破碎不堪,"求你...别丢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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