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霁安在尖叫中醒来时，发现整个右半身失去了知觉。
孩子惊恐地看向自己的右手——从指尖到肘部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冰晶，皮肤下的血管泛着诡异的蓝光。更可怕的是，冰晶还在缓慢蔓延，所过之处留下针扎般的刺痛。
"母亲！父亲！"他试图呼喊，却只能发出气音。呼出的白雾在空气中凝结成细小冰粒，簌簌落在被褥上。借着月光看去，整张床铺己经铺满霜花，宛如寒冬提前降临在这间东海之滨的客栈里。
左手勉强够到床头的铜铃，叮当声在寂静的午夜格外刺耳。片刻后，房门被猛地撞开，沈远山掌心的龙纹金光驱散了满室寒意。
"霁安！"林小荷抢先扑到床前，医者的手指迅速检查孩子颈部脉搏。当触到冰晶化的右颈时，她倒吸一口凉气："远山，龙纹共鸣！"
沈远山立刻会意，左掌贴上孩子胸口。金龙纹路顺着手臂游动，却在接触冰晶的瞬间爆出刺目火花。令人惊讶的是，冰晶并未融化，反而将龙纹金光折射成奇异的光谱，在对面梳妆镜上投映出意想不到的画面——
幽暗的深海之中，九根刻满龙纹的青铜巨柱围成环形。每根柱子上都锁着一个人影，他们有着与沈远山相似的面容，却都残缺不全：有的缺少手臂，有的胸口空洞，最中央的那个甚至没有头颅。柱阵中央悬浮着一具巨大的龙骨，骨架上缠绕着无数锁链，锁链尽头竟是深深刺入那些人影体内的钩爪...
"龙眠岛..."沈霁安突然用两种声线同时说道，右眼的冰蓝与左眼的金芒同时大盛，"他们在哭..."
镜子突然炸裂。无数碎片中，最后闪过的是深海景象突变——龙骨的眼窝腾起幽绿火焰，所有锁链剧烈震颤，仿佛下一刻就要挣脱束缚...
林小荷的银针及时刺入孩子后颈要穴。冰晶化终于停止，开始缓慢消退。当沈霁安完全恢复知觉时，窗外己经泛起鱼肚白。
"我做了一样的梦。"孩子蜷缩在母亲怀里小声说，"有九根柱子...九个父亲...还有一条想逃走的龙..."
沈远山沉默地收拾着镜子的碎片。其中一块特别锋利的割破了他的手指，龙纹之血滴落时，竟在木地板上腐蚀出一个小洞，散发出淡淡的硫磺味。
"我们离东海还有多远？"林小荷突然问。
"按周子琰昨日打听的，午后就能到千机坞。"沈远山用布条缠住伤口，"那是萧家掌控的最大港口。"
沈霁安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不要去！那里有...有..."孩子痛苦地抱住头，两种声线交替挣扎：
"铁做的鱼！"
"木头鸟！"
最后融合成一声尖叫："它们在看着我们！"
千机坞的市集比想象中热闹得多。
彩帆林立的码头旁，商贩的吆喝声与海鲜腥味混杂在一起。穿绫罗绸缎的商贾与粗布短打的渔民摩肩接踵，偶尔有几个戴青铜面具的萧家侍卫经过，人群便如潮水般分开。
"奇怪。"周子琰压低斗笠，"这些商贩卖的货品，至少有三十年历史。"
沈远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卖胭脂的摊位上，瓷盒款式确实是永昌初年的流行样；旁边铁匠铺陈列的兵器，更是先帝时期军队的制式装备。最诡异的是，所有商贩找零用的铜钱，清一色是三十年前铸造的"永昌通宝"。
"铁鱼游啊木鸟飞——"清脆的童谣声从身后传来，"千机坞里真稀奇——"
沈霁安猛地抓紧林小荷的手。众人回头，看见个约莫七八岁的女童正在街心边跳皮筋边唱：
"白天做饭夜里走——"
"问你可知其中秘——"
女童的辫梢系着两个小铜铃，随着跳跃叮当作响。她的眼睛大得出奇，眨动的频率却异常缓慢，像是...像是在计算什么。
林小荷突然松开孩子的手，装作不经意地靠近女童。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她手中的银针闪电般刺入女童后颈——
没有血。
针尖拔出时带出一滴蓝色液体，在阳光下闪着金属光泽。女童的动作戛然而止，脖子以不可能的角度扭转一百八十度，嘴角咧到耳根："客官要买胭脂吗？永昌三年的新货..."
周子琰一把拉过林小荷退入人群。那女童也不追赶，只是机械地转回去继续跳皮筋，只是歌词变了：
"银针尖呀龙纹血——"
"海底有座龙骨殿——"
"傀儡。"沈远山声音发紧，"整座城恐怕..."
他的话被码头突然响起的号角声打断。人群如提线木偶般齐刷刷转向海面——三艘黑帆大船正缓缓入港，船首像竟是昂首咆哮的龙形，龙睛镶嵌着血红色的宝石。
"萧家的矿船。"旁边鱼贩突然开口，眼珠转动时发出细微的齿轮声，"每月初七准时回来...运的全是龙眠岛的...好东西..."
沈远山注意到鱼贩说"好东西"时，嘴角抽搐了一下，露出里面铜制的齿列。
"先离开这里。"他低声说，抱起沈霁安快步走向客栈。孩子的眼睛始终盯着那几艘黑帆船，右眼的冰蓝越发深邃："船底下...拖着东西...很大...很疼..."
回到客栈房间，周子琰立刻检查了他一首随身携带的热瓦普。琴身在上次雪山战斗中严重受损，只剩三根弦还能用。当他拧动琴轴调节音准时，突然"咔"的一声，琴颈部位弹出一个暗格。
"这是...！"
暗格中躺着一枚鳞片状的水晶薄片，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更神奇的是，当沈远山靠近时，他掌心的龙纹自动亮起，与鳞片产生共鸣。
"龙鳞密钥。"周子琰小心地取出鳞片，"先帝在西域获得的至宝，据说能打开..."
沈霁安突然伸手抓向鳞片。在孩子指尖接触的瞬间，鳞片上的纹路突然活了过来，如同血管般脉动。众人行李中那张东海航海图自动展开，原本空白的水域浮现出荧光线条，最终汇聚成一座岛屿的轮廓——形如盘龙的岛屿中央，标着鲜红的"龙眠"二字。
"航线经过七处暗礁。"林小荷研究着图上新出现的注释，"这些字迹...是先帝的笔迹！"
沈远山指向一段用朱砂圈起的小字：
「凡我血脉，慎近龙骨。九代积怨，一朝反噬。」
正当众人沉思之际，沈霁安突然跑到窗前："有人...在哭..."孩子指着远处的海平线，"蓝色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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