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枪谱的潘誓存极力压抑着内心的喜悦,回府途中,他面色沉稳,不疾不徐,与杨天拉开了距离。
二人回到潘府,
潘婷早已等候多时,看到二人归来,她面露喜色。还未等潘婷开口,潘誓存便直奔书房,反锁了房门。
“大哥,大哥,开门啊!”潘婷用力拍打着门。
吱呦!
门开了,潘婷一个踉跄闪进屋内,“你为何关门?”
“我要出门了,明日金兵就会撤退,我要速速去救人,莫要烦我。”潘誓存脸色一沉,不耐烦地说道。
“好好,你先去救人!”潘婷努努嘴,将潘誓存往外推去,潘誓存顺势将潘婷拽出了房门,反手将门锁上。
“锁门作甚?哼!”潘婷嘴,但救人要紧,她也不再计较。
潘誓存怀里夹着一个包袱,匆匆向门口走去。
临近门口,他还未伸手拉门,门“砰”的一声被踹开,险些撞到他的鼻子。他刚要发怒,定睛一看,顿时满脸堆笑,“金爷,失敬失敬,您里边请!”说罢便侧身让到一旁,将门外的两名金兵让进府内。
“大将军命你即刻进宫觐见,快些走!”一名金兵冷冷说道。
潘誓存浑身一颤,眼珠微转,挥手道:“金爷,您在前带路!”
潘婷看着出门的三人,不禁喜上眉梢,转身对杨天道:“我大哥去救人了!”
二人相视一笑,皆是满脸喜色。
潘誓存紧跟在两名金兵身后,心中飞速盘算:若杀杨天一家,太过招摇。如今金兵北撤,宋室官员死灰复燃,杨崇德尚有人脉,况且神来酒馆的蒋曾也一直虎视眈眈,救人迫切,如此必会给自已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若不杀他们,放虎归山,又心有不甘,毕竟彻底整垮杨家,此等良机日后难再有了。更关键的是,小杨天刚才那股子隐忍与决绝,令他心生惧意,此子若留,日后必成大患。
杀不得,放不得,唯一两全之策,便是让金兵挟持他们北上。
北地严寒,雪窖冰天,给金人做奴隶,不死也会脱层皮,想逃也逃不回来,任其自生自灭即可。
潘誓存为自已的妙计甚感得意,不自觉的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未及欣喜,他即刻意识到自已此去皇宫该如何应对,竟把如此棘手问题遗忘。
不知完颜宗翰对那江湖传言有几分兴趣,万一自已寻不来那杆枪,再搭上自已小命,那可就亏大了。话说完颜宗翰要取自已性命,可好比捏死只臭虫一般。
未等他想出对策,几人须臾间便已至皇宫。潘誓存索性心一横,决定见机行事。
杨天将街上所见所闻一一告知了潘婷,他亲眼目睹爹爹遗体被运走,却无法上前一见,潘婷感同身受,也陪着他落泪。
他又把金兵即将北撤的消息告诉了她,她也随之高兴,为他即将与母亲团聚而高兴。
高兴之余,潘婷又有了一丝失落,她止住笑容,郑重其事的看着杨天:“等和你娘团聚了,你还会来看我吗?”
“会的,一定会的!”杨天的笑容没止住,满脸欣喜望着潘婷。
“我说真的,别跟我嬉皮笑脸的!”潘婷两手扯住杨天的腮,故作生气道,“那你怎么来看我?”潘婷还是一脸严肃,仿佛两人即刻就要分别,此生再难相见。
杨天被扯住双腮,笑容瞬间僵住,见潘婷一脸严肃,感受到了她的忧心,随即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会……想方……设法,不顾一切的来看你!对天发誓!”
杨天煞有其事的举起了右手的三根手指,直指苍天。
“如果说话不算话,就天……”没等杨天说完诅咒,潘婷就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呸呸呸,别乱说,相信你,相信你!”潘婷一脸娇羞,笑容再次爬上了她的脸。
皇宫垂拱殿内。
潘誓存双膝跪地,虽仍毕恭毕敬,但已无初次时的战战兢兢。
“明日我大军即将拔营北上,你许诺之事进展如何?”完颜宗翰面色凝重地问道。
“回大将军,目前,目前尚无进展,再给我些时日……”
“无能!”完颜宗翰怒喝一声,打断了潘誓存的话,起身来到他面前,一脚踏在他弯下的脊背上,“那该如何是好?不如随我一同北上吧!”
完颜宗翰轻描淡写,此话一出,潘誓存双腿如筛糠般颤抖,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小人愿为大将军鞍前马后,然而去了北地又该如何寻找?此枪必定还在汴京城中,不如留我在此继续寻找,一旦找到,立刻呈上!”
“你凭什么让我信你?”完颜宗翰脚下发力,潘誓存的双腿双手颤抖得更加厉害,仍拼命支撑着。
“大将军,我……”
“押入大牢,明日随大军开拔!”完颜宗翰大喝一声,两名金兵立刻上前,将已吓得瘫倒在地的潘誓存拖了出去。
潘誓存面如死灰,被两名金兵夹住胳膊,整个身体软如烂泥,双脚在地上划出两道深深的划痕。
看着潘誓存被拖出很远,完颜宗翰唤来身边副将,轻声吩咐道:“将消息传给潘府,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有没有找到!”
“将军英明!”副将领命,转身下去安排。
很快消息便传到潘佑安耳中,一直以大儿子为傲的潘佑安,此时在心里将潘誓存臭骂一顿,连自已的祖宗十八代也没有放过。
潘佑安深思熟虑后,决定忍痛割爱。
傍晚时分。
皇宫门外。
潘佑安一脚踢在潘誓存的屁股上,潘誓存一个踉跄向前扑倒,又迅速爬起来,顾不得拍打身上的尘土,便谄媚地问道:“爹,你找到霹雳神金枪了?”
潘佑安没有答话,气冲冲地往家走。
“爹,你不会是……”潘誓存心里一沉,他止住脚步,大喝一声,直指潘佑安。
“不会是什么?”潘佑安停下脚步,怒声喝道:“快走吧,小祖宗,离这是非之地远点!”说罢,便回身拉着潘誓存往家走。
“我把收藏的那杆素缨錾金枪送给完颜宗翰了!”潘佑安缓缓说道。
“哦,没送枪谱就好!”潘誓存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什么?你找到枪谱了?”潘佑安惊讶地问道。
“什么枪谱啊?”潘誓存故意装糊涂,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大喊道:“我刚刚没听清楚,你把什么送给完颜宗翰了?”
“素缨錾金枪!”潘佑安沉声道。
“糊涂啊,你糊涂啊爹!”潘誓存大吼道:“你不是说要送给我的嘛?那我找来枪谱又有何用呢?”
潘佑安顿时大怒,伸手用力扯住潘誓存的耳朵,边走边扯,疼得潘誓存龇牙咧嘴,小步快跑跟上。
“我要是不糊涂,你现在还在大牢里,明天就得跟着金军北上了!”
“那我拿什么练枪?”
“霹雳神金枪!”
“你找到了?”
“还没有!”
“那,你……切!”
“放心,只要金兵一撤,我把汴京翻个底朝天,还有找不到之理!”
“霹雳神金枪能有素缨錾金枪厉害?”
“井底之蛙!”潘佑安不屑一顾,独自加快了步伐。
“明天金兵就撤了!”潘誓存一拍大腿,“差点忘了!”随后拐角进了另一个胡同,并大声道:“爹,今晚不用留我的饭了!”
夜幕降临。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
下人应声跑去开门,门栓不等拉开,大门就被撞了开。
两名金兵闯了进来。
“谁是杨天?”
惊愕的两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谁是杨天,跟我们走!”金兵再次大叫。
潘婷抢先一步,走到杨天身前,质问两名金兵:“你们找他干什么?”
“哪来的小妮子,一边去,我看你就是小杨天,十多岁的孩子,差不了!”为首的一名金兵拨开挡在前面的潘婷,一把将杨天拽了过来。
“你们为什么捉他?我大哥潘誓存呢?”潘婷扯着一名金兵的胳膊大吼道。
“问你大哥去!”那名金兵用力扯开潘婷的手,推搡着杨天就往外走。
杨天不明所以的回头看向潘婷,眼神里充满了怨恨与无尽的绝望,比起绝望与恐惧,欺骗才是划开他心口的那把刀。
“你骗我,你们一家人都骗我,呵呵,都是商量好的,我真傻,我还把你当朋友,我还以为你是真心帮我……”豆大的泪珠,仿佛六月天燥热了一上午才落下的雨点。
潘婷摇着头,大哭着:“不是的,不是的……”她冲向前去,扒扯着金兵,她想救下杨天,却被金兵一下子甩开了,扑通坐到了地上。
顾不上屁股疼痛,大哭着又冲了上去,金兵忍无可忍,拔出腰间弯刀,潘世葭闻声赶来,死死的抱住妹妹,一再对金兵点头哈腰,赔着不是。
潘婷大哭着,眼睁睁看着金兵押着杨天出了门,她转身大声质问二哥,
“大哥骗我们,他骗我,大哥呢,嗯?大哥呢,二哥,你说话啊,你快去救救杨天啊……”
潘世葭被潘婷摇晃着胳膊,整个脸上的肉都在哆嗦。
“婷儿,二哥无能,二哥帮不了你,更帮不了他!”
“我去找大哥,我去找他……”潘婷挣脱了潘世葭的束缚,跑向门外。
潘世葭快步追上去,赶在潘婷之前,把门迅速关上,背倚靠在门上。
“婷儿,大哥故意躲着的,你找不到他。我们救不了他,大哥不想救他,你还不明白吗?”
“二哥,我不追,你打开门,让我看一眼,就看一眼……”潘婷苦苦地哀求着。
“好吧,只能在门里看,不能追出去!”
潘世葭把门轻轻的打开一个缝,潘婷把脑袋伸出去,双手扒着门。
夜幕降临,街道上,越来越多的金兵生起篝火,庆祝着明日的凯旋。
杨天与两名金兵的身影,在火光的映照下渐渐远去……
他走的那么决绝,头都不再回!
她双手扒门,哭的撕心裂肺!
潘婷回过身来,关上门,趴在二哥的身上,嚎啕大哭。
“二哥,是不是我骗了他,是不是?他一定恨死我了,一定恨死我了……”
“婷儿,不是你的错,有些事情不是我们想怎样就能怎样的!”潘世葭轻轻拍着潘婷的后背,安慰着他。
杨天被金兵推搡着,朝着军营走去,他抬头望了一眼夜空,繁星点点,漫天的火光映红了他的脸。
他此刻感觉到了无比的心累与疲乏。
回忆这几天就像做梦一样,他不愿再去想,他累了。
他像一具被抽去灵魂的行尸走肉,漫无目的的被推搡着,挟持着。
终于来到了军营,他被一名金兵毫不客气的推进了牢房。
母亲上前抱住他,继而推开浑身上下打量着,看看这,摸摸那,喜极而泣。
妍儿与杨唤也在一边嘘寒问暖。
他的耳朵像失聪了一样,嗡嗡直响。
他不想说话,呆呆的。
他愧对父亲,愧对母亲,他本想能救他们出去。
当他把这几天的一切遭遇都告诉了母亲,并没有受到责备,母亲只是告诉他:“你没事就好!”
这一夜,他在母亲怀里沉沉的睡去。
做了好多好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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