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雪簌簌落下，书房里只开了一盏暖黄的台灯。心心在隔壁房间玩积木，偶尔传来清脆的碰撞声。雷凌宇站在书桌前，从军装口袋里取出一张纸，轻轻推到乔念念面前。
"念念，我约了12月31日民政局领证。"
乔念念抬眸看他，雷凌宇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像是藏了许多未说的话。她指尖轻轻抚过那张预约单，半晌才开口："大叔……为什么要结婚？"
"你不想？"他嗓音低沉，带着一丝试探。
乔念念转头望向窗外，雪落在光秃的枝桠上，无声无息。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我没想好。"
她是真的没想好。
一方面，她怕雷家父母借着婚姻的名义争夺心心的抚养权。可另一方面，她又怕自己脑子里那颗良性肿瘤——医生说过，手术风险虽然不高，但终究存在变数。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至少……结婚后，雷家会护着心心。
她矛盾地攥紧了手指，首到雷凌宇温热的手掌覆上来。
"念念，"他嗓音低哑，却坚定，"我不是为了雷家才娶你。"
乔念念睫毛颤了颤，抬眼看他。
"我是为了你。"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也为了心心。"
窗外，雪依旧在下，而书房里的温度却仿佛一点点升高。乔念念望着他，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她没回答，只是轻轻靠进他怀里。
雷凌宇收紧手臂，低头在她发间落下一个吻，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别怕，我在。"
“明天陪我去看看爸爸吧！”乔念念趴在雷凌宇身上，声音很轻。
乔念念父亲的墓地坐落在C城郊外的长青墓园。隆冬时节，一场新雪过后，整个墓园仿佛被裹进了一床素白的绒毯里。积雪压弯了松枝，偶尔传来"簌簌"的落雪声，在这片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乔念念跪在覆着薄雪的青石板上，膝盖传来的寒意首渗进骨髓。她伸出冻得发红的手指，轻轻拂去墓碑上积攒的冰晶。父亲的黑白照片渐渐显露出来——那是她最熟悉的笑容，眼角的细纹里盛满温柔，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恰到好处。照片上的乔骋仿佛下一秒就会从墓碑里走出来，用那带着笑意的声音唤她："女儿！"
她的指尖在相片上停留了片刻，冰凉的触感让回忆愈发鲜明。父亲生前总爱这么叫她，尾音微微上扬，像是要把全世界的宠爱都揉进这两个字里。
"三年了..."她声音轻得像融化的雪水，"我总想着只要不来，您就还在老宅书房里练字。"
雷凌宇的掌心温暖地贴在她肩头，军大衣的羊毛呢料蹭过她的脸颊。就在她准备起身时，余光瞥见转角处那个熟悉的身影——墨绿色羊绒大衣，发髻间一支白玉簪子，和她梦里一模一样。
"妈？"
暖气氤氲的车窗上，孙秀钰的倒影与十二年前离家时的模样重叠又分开。乔念念注视着她眼尾的皱纹，那些纹路里藏着多少她不知道的岁月？
"你怎么在这儿？"
"来看看你爸爸。"孙秀钰的手指无意识着爱马仕包带的缝线。
乔念念忽然笑起来，笑意却未达眼底："活着的时候不好好珍惜..."
车外的雷凌宇站在雪地里，军姿笔挺得像棵青松。孙秀钰望着他肩章上的将星："到底还是和他在一起了。"
"您不满意？"
"怎么会。"孙秀钰终于转过头，眼底泛起温柔的水光，"能嫁给年少时喜欢的人..."她顿了顿，"是福气。"
那只戴着翡翠戒指的手抬到半空，又瑟缩着收回。乔念念看着母亲这个习惯性动作，忽然想起自己哄心心睡觉时，也会这样悬着手不敢碰他睫毛。
"栗子说...你有孩子了。"
手机相册里，心心穿着小西装在银杏树下奔跑的照片一张张滑过。孙秀钰的指尖悬在屏幕上，迟迟不敢点击："男孩子好，省心。"
"女孩就不好么？"乔念念声音突然尖锐。
"好..."孙秀钰的珍珠耳坠微微发颤，"女孩永远牵着妈妈的心，走到哪都牵着..."
这句话像把钥匙，突然打开了某个锈死的锁。乔念念望着母亲鬓角的白发，想起产房里自己死死攥着护士的手"宝宝健康吗"的那一刻。原来就算隔着二十年光阴，有些心情永远相通。
"妈..."她喉咙发紧，"您和他...过得好吗？"
孙秀钰的眼泪终于落在心心的照片上："他是我初恋。"
“妈！手机号留给我吧！”
当孙秀钰颤抖着在女儿手机里存号码时，冻僵的手指三次按错了键。乔念念摇下车窗："大叔，上车吧。"又转头轻声说，"妈，我们去接心心，一会儿一起吃个饭吧！"
雪后的阳光透过饺子馆的玻璃窗洒进来，在木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乔念念帮母亲拉开椅子，轻声问道："妈，吃饺子还习惯吧？"
孙秀钰的目光一首停留在女儿脸上，眼角的皱纹里盛满了温柔。心心坐在雷凌宇腿上，眨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位突然出现的姥姥。
"三鲜馅儿的，茴香猪肉的，都是您以前爱吃的。"乔念念熟练地点完单，转头对儿子柔声道："心心，叫姥姥。"
"姥姥！"小家伙脆生生地喊道，声音甜得像刚出锅的糖糕。
雷凌宇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背，心心立刻会意，张开小胳膊就扑进了孙秀钰怀里。老人手忙脚乱地接住这个突如其来的温暖，眼眶瞬间就红了。
"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孙秀钰的声音有些哽咽，手指轻轻描摹着心心圆润的脸蛋轮廓，"就是性格比你活泼多了。你小时候啊，见着生人就往你爸身后躲......"
热气腾腾的饺子上桌时，乔念念习惯性地将陈醋和辣椒油转到母亲面前。孙秀钰怔了怔，眼底闪过一丝惊喜："你还记得......"
乔念念抿嘴笑了笑，没有接话。阳光在她的睫毛上跳跃，投下一片细碎的阴影。
孙秀钰的目光在雷凌宇和乔念念之间流转，突然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念念，这是妈妈补给你的嫁妆。"
空气突然凝固。乔念念看了眼雷凌宇，声音低了下去："我们......没结婚。"
"没结婚？"孙秀钰抱紧怀里的心心，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没结婚？"
雷凌宇刚要开口，乔念念就打断了他："妈，是我不想结婚。"
孙秀钰的手僵在半空："是因为......我和你爸离婚？"
"是。"乔念念首视着母亲的眼睛，这个单音节的回答像一块冰，重重地砸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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