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踏进院门时，杨小花正坐在藤椅上指挥老金搬弄烤炉，夕阳的余晖给院子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可算回来了！"杨小花欢快地招呼道。
乔念念的脸色却不太好看。她默默从雷凌宇怀里接过熟睡的心心，轻声道："我去换身衣服。"说完便径首上楼回了卧室。
梳妆台前，乔念念出神地盯着那两张泛黄的字条，指尖无意识地着纸边。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在她心头盘旋。
细心的杨小花察觉到异样，悄悄跟了上来。她从镜中打量着乔念念略显憔悴的面容——眼下淡淡的青影，微微发黄的脸色。"怎么了这是？"杨小花柔声问道。
"老杨...他有个女儿..."乔念念的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回答那晚台球厅里未尽的对话。
杨小花的手指微微一顿："你想起来什么了？"
乔念念苦笑着摇头："印象中...他好像发过一条关于女儿的朋友圈..."
"老乔..."杨小花叹了口气，轻轻按住好友的肩膀，"有些事雷凌宇会告诉你。但是..."她顿了顿，"别总困在过去了，珍惜眼前人才是正经。"
乔念念突然转身，这个动作太急，带倒了桌上的玻璃杯。水渍在木地板上蔓延，像一片小小的湖泊。她抓住杨小花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对方轻轻"嘶"了一声。"如果他女儿知道父亲在陪另一对母子，该有多难过？"她的声音发抖，眼前浮现出心心哭着要找爸爸的画面——那个从未出现过的"爸爸"。
"乔念念！"杨小花猛地提高音量，又赶紧压低声音看了眼熟睡的心心，"他己经离婚了！你怕什么？"她攥紧了拳头，指甲陷入掌心。
乔念念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梳妆台上的划痕，那是某次她失手打翻香水瓶留下的。"我...如果有一天我想起来了呢？"她声音轻得像羽毛，"如果我想起来我做过什么...或者没做什么..."
杨小花一把按住梳妆台，金属首饰盒被震得哗啦作响。"想起来又能怎么样？"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心心父亲的人呢？三年了！那个男人他人在哪呢！"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但看着乔念念瞬间惨白的脸色，又狠下心来。有时候伤口必须挑破才能愈合。
"我不能做抢走另一个女孩父亲的女人！"乔念念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眼前发黑。恍惚间她似乎看见一个小女孩站在门口，羊角辫一晃一晃的...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杨小花看着好友摇摇欲坠的样子，突然泄了气。她伸手想扶，却被轻轻推开。"他女儿..."杨小花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三年前就不在了。"她看着乔念念瞬间凝固的表情，慢慢补充道："这些...你其实都知道的，只是暂时忘记了。"
敲门声就在这时响起。雷凌宇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几乎填满整个门框。他的目光首接越过杨小花，落在乔念念身上——那样专注的目光，仿佛世界上只剩下这一个人。杨小花识趣地抱起心心，经过雷凌宇身边时低声道："她状态不太对。"想了想又补充："想起了一些事，但很混乱。"
雷凌宇的目光扫过梳妆台上凌乱的纸条，眼神暗了暗。他单膝跪在乔念念面前，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莫名脆弱。当他将乔念念冰凉的双手拢入掌心时，发现那纤细的手指正在微微颤抖。"念念..."他刚开口，就被猛地抽回的手打断了。
乔念念站起来时眼前一阵发黑，她扶住梳妆台才没跌倒。"大叔..."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是把心心当成你过世的孩子了吗？"问出这句话时，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碎裂了。
"不是。"雷凌宇保持着跪姿，眉间的纹路更深了。他缓缓起身，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你不是说过忘记了是为了更好的重逢么？"他声音沙哑，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最终只是轻轻拂过她的发梢。
乔念念突然笑了，那个笑容让雷凌宇心脏狠狠一缩。"大叔…我们都经历过很多事情了。"她抬头看他，眼神温柔得令人心碎，"你看，我连自己是谁都快记不清了..."
"念念…"雷凌宇向前一步，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茉莉香，"至少现在我们是一起的。"他多想拥抱她，却怕惊飞这只易受惊的蝴蝶。
"怎么一起呢？"她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冷的墙面，"早就没了年少时的热血。"这句话像一把小刀，同时扎进两个人的心脏。她想起病历本上"记忆障碍"的诊断，想起那些午夜梦回时抓不住的碎片。如果连自己都不完整，拿什么去爱别人？
"乔念念…"雷凌宇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楚，"就算你忘了过去，现在重来一次，你为什么还是要推开我？"
熟悉的悸动涌上心头，她恍惚地想：当年怎么会傻到把这个人推向别人？
楼下突然传来心心睡醒的哭闹声，夹杂着杨小花手忙脚乱的安抚。乔念念下意识要挣脱，却被雷凌宇一把拉住。
"心心...哭了！我下去看看！"
雷凌宇颓然跌坐在梳妆台前。他轻轻抚摸着那两张褪色的字条，指腹描摹着上面熟悉的字迹。该怎么告诉她，那些被她遗忘的过去？
窗外，最后一缕夕阳也沉入了地平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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