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两人沿着西湖漫步。雨后的石板路泛着的光，垂柳梢头不时坠下水滴。乔念念的白色运动鞋尖偶尔踢到路边的小水洼，溅起细碎的水珠。不知不觉间，那座七层白塔己静静矗立在眼前。
"走不动了..."乔念念喘着气坐在塔基的青石阶上，仰头望着塔尖没入暮色的飞檐。雷凌宇挨着她坐下，听见她突然说："小时候我家有本《镇江民间故事》，里面十篇有八篇都在讲白娘子。"
"许仙呢？"雷凌宇捡起一片落在台阶上的银杏叶，在指间转着。
"书里很少提他。"乔念念托着下巴，目光追着一只掠过塔顶的燕子，"也许在那个年代，白蛇救苦救难的故事更让人念念不忘吧。"
"许仙不也是治病救人的大夫？"
"嗯..."她忽然歪头一笑，"你说许仙会不会还在塔里扫尘？"
"那都是骗小孩子的。"雷凌宇失笑，银杏叶从他指间滑落。
"大叔！"乔念念鼓起腮帮，作势要捶他肩膀，"你就不能浪漫一点吗？"
她跳起来继续前行，牛仔短裤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雷凌宇跟在她身后三步之遥，望着她被夕阳拉长的影子——这么多年过去，她明明己经是个独当一面的姑娘，可落在他眼里，总还带着当年那个蹦蹦跳跳的少女轮廓。只是如今这轮廓里，多了几分他读不懂的深浅。
回到酒店，乔念念立刻被工作拽回现实。视频那头崔雪正为新品方案举棋不定，她只好打开笔记本，将湿漉漉的回忆暂时晾在一边。
在杭州的这半个月，日子像被雨水泡发的信纸，边缘柔软地卷曲着。每天乔念念领着雷凌宇穿街过巷，去她清单上的每个角落。雷凌宇从不问去哪，就像年少时那样，她叽叽喳喳地在前头带路，他默默跟在身后，负责记住她忘在摊位上的遮阳伞，接过她手中的冰美式，在她试戴发卡时适时递上钱包。
暮色中的白塔渐渐亮起灯火，远远望去，像一截被点亮的月光。
暑期的商业街人头攒动，乔念念站在路口仔细观察着来往的游客，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屏幕上跳动着"艾栗栗"三个字。
"姐，最近感觉怎么样？"电话那头传来艾栗栗干练的声音，背景音里还夹杂着医院广播的嘈杂。
乔念念下意识按了按太阳穴，却用轻快的语气回答："挺好的……只是偶尔会头痛"
"真的只是偶尔？"艾栗栗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敏锐，"下周我要去参加医学研讨会，回来就给你安排全面复查。"
挂掉电话，乔念念望着手机发愣。她当然没说实话——最近头痛发作越来越频繁，几乎隔天就要靠止痛药撑着。
"还在头疼？"雷凌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乔念念强撑着笑容岔开话题："哎呀～也不怎么疼了！"她的目光突然被街边的小摊吸引，"那边有卖头条糕的！我要买！"
乔念念雀跃地朝摊位跑去，却在匆忙间一个趔趄。雷凌宇眼疾手快，一把揽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乔念念整个人跌进他怀里，咬着唇强忍脚踝传来的剧痛，细密的汗珠渐渐沁满光洁的额头。
"走路都不看路吗？"雷凌宇声音里带着责备，却掩饰不住关切。他蹲下身，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她红肿的脚踝，"能动吗？伤到骨头没有？"
"我又不是故意的..."乔念念委屈地嘟囔，眼眶微微发红。
雷凌宇眉头紧锁："必须去医院。"
"真的没事！"她急忙摆手，"我经常崴脚的，回去喷点药就好。"
"经常？"雷凌宇声音陡然提高，"你这些年就这么不爱惜自己？"
"大叔～"乔念念拽了拽他的衣角，湿漉漉的眼睛像受伤的小鹿。
雷凌宇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能走吗？我背你。"
乔念念却眨巴着眼睛，指了指不远处的摊位："大叔～我想吃头条糕..."
"你啊..."雷凌宇无奈地摇头，眼神却不自觉地温柔，"晚上买回去吃，现在先处理你的脚。"
雷凌宇小心翼翼地将乔念念送回房间，两人在洒满月光的阳台上摆开一桌精致的糕点。桂花糕散发着甜蜜的香气，茶饼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还有乔念念心心念念的头条糕，整齐地码放在青瓷盘中。
阳台正对着不知名公园的湖泊，银白的月光在湖面碎成万千星辰。微风拂过，带着糕点的甜香和夏夜的气息，恍惚间竟真如李白诗中"对影成三人"的意境——月光为伴，湖水为证。
"尝尝这个桂花糕。"雷凌宇将一块晶莹剔透的糕点推到乔念念面前，"老板说是用今年的新桂花做的。"
乔念念小心地咬了一口，甜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满足地眯起眼睛。月光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边，连睫毛都染上了细碎的光晕。
茶香氤氲间，她突然轻声问道："大叔～你这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雷凌宇手中的茶饼微微一顿。月光下，他深邃的眼眸渐渐黯淡，像是被乌云遮蔽的星辰。"就这么过的，"他着茶杯，声音低沉，"将日子过得一团糟。"
乔念念心头一紧。她看见他眼中转瞬即逝的痛楚，想伸手抹去他嘴角的糕点碎屑，却又怕惊扰了他心底的秘密。最终只是为他添了杯热茶。
"我和老杨是高中闺蜜，"她捏起一块头条糕，故意用轻快的语气打破沉默，"上学那会儿，老金追杨小花的时候，我就在她俩中间当电灯泡！"她晃了晃手中的糕点，眼睛弯成月牙，"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她俩中间这块'夹心糕'呢！"
雷凌宇被她逗笑，唇角沾着一点桂花蜜："她俩结婚我怎么没看到你？"
"噗——"乔念念笑得糕点渣都差点喷出来，赶紧用手帕掩住嘴，"她俩结婚我没去成。"她托着腮帮子，回忆道："那时候我在上一家公司，正巧在外地培训学习，连喜糖都没吃上。"
月光温柔地笼罩着两人，乔念念举起茶杯，轻轻碰了碰雷凌宇的杯子。"叮——"瓷器相击的声音清脆悦耳。她抿了口茶，偷瞄着对面男人被月光勾勒出的侧脸轮廓，忽然觉得口中的头条糕，比往常都要甜上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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