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九城的规矩还是一样的，男女看对眼，那就把这门亲事给定下来。这样以后就是男女朋友，属于有名分的男女朋友。名分这东西，在这个时代，那可是有大用处的。
闫福贵一向是能省则省，但是定亲，这个事情可不是能省的事情。“菜肴要量大而且便宜”闫福贵在床上一首想着这些，但是什么样的菜属于这个呢。
三大妈看着他抓耳挠腮的样子，就像是小学生做不出数学题。她说：“你赶明儿个不如问问傻柱，他是个厨子，对于这个肯定比你有经验，不然厂里那大几千上一万的工人，怎么能吃得饱饭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闫福贵如同拨云见日，他转身就睡了，对的，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这个问题得要找柱子。
"六块钱一桌，十桌六十块。"闫福贵缩着脖子跟进后厨，呢子帽耳朵上的补丁跟着哆嗦，"柱子你可仔细着，这钱得包圆了席面、茶水、喜糖......"
铁勺"当啷"砸在案板上，惊得窗台觅食的麻雀扑棱棱飞走。何雨柱抓起块抹布擦手，青灰色围裙在腰后系成个死结："三大爷，您当这是东来顺涮羊肉呢？"他抬脚勾过条板凳，蘸着洗碗水在水泥地上划拉，"豆腐三毛五一斤，豆干两毛八，豆皮......"
闫福贵的圆框眼镜滑到鼻尖，掏出自来水笔往烟盒纸上记。笔尖突然顿住："慢着！豆腐厂王主任不是您师弟？能批条子不？"
灶眼里的煤块"噼啪"爆响，何雨柱往铁锅里舀了瓢凉水："批条子能便宜三成，但得搭二十斤煤票。"见对方要张嘴，他抢先竖起三根手指，"您要应了，我白饶您个海带汤——供销社库房积压的陈年海带，五分钱能扯三丈长。"
后厨忽然漫起豆腥气。马华端着个搪瓷盆进来，泡发的黄豆在清水里涨成珍珠大小。"师父，豆子醒好了。"小伙子棉袄袖口露出半截红秋衣，那是上个月婚宴主家送的谢礼。
何雨柱抓了把豆子搓揉，的豆粒从指缝簌簌落下："看见没？冷水泡六个钟头，文火熬两个点，配上剁碎的芥菜疙瘩——"他忽然抄起菜刀往空中一劈，吓得闫福贵往后缩了半步，"这叫青龙过江，半盆能下五个馒头！"
"那肉菜......"三大爷的喉结上下滚动。
"早算计好了。"何雨柱掀开墙角腌菜缸，捞出个油纸包，"于莉娘家不是捎来两斤五花肉？剁成末塞油豆腐里，上屉蒸透了再浇酱油汁——二十个油豆腐能摆满海碗，看着比红烧肉还体面。"
北风卷着雪粒子拍打窗户，闫福贵却冒了汗。他盯着案板上列出的菜单：
1. 白菜炖豆腐（每桌三斤半）
2. 芥菜缨子炒豆干（豆干两斤，芥菜缨子五把）
3. 油豆腐酿肉（每桌二十个）
4. 黄豆海带汤（配腌萝卜丁）
5. 二合面馒头（每个掺一成棒子面）
"这黄豆......"三大爷的笔尖在第西条上打转。
"您往这儿瞧。"何雨柱踢了踢墙角的麻袋，里头哗啦作响，"食堂每月剩的碎豆子，跟仓库老李头换包大前门就能弄来半袋。"他突然压低嗓子，"这个豆子磨豆腐，那可是够一大家子吃上半个月的，您说实在不实在？"
闫福贵浑身一激灵，钢笔在烟盒纸上洇出个墨点。何雨柱却己经转身搅动锅里的豆浆，白汽蒸腾间飘来句："这就算是我送给解成小两口的礼物，咱不是自己夸自己，论说节省，那我这一个可比您那里扣扣搜搜的算计半天强的多了。"
马华憋着笑往灶膛添柴，火光映得墙上的奖状金灿灿的——"红星轧钢厂先进工作者何雨柱"。奖状边挂着串干辣椒，底下摞着五个空酱油瓶，瓶口都塞着剪成条的旧报纸。
"还剩糖蒜的事......"三大爷扶正眼镜，从兜里摸出个手绢包。
"东首门菜站后门，找豁牙老孙头。"何雨柱往汤锅里撒了把盐，"说是轧钢厂何师傅介绍的，五毛钱能买三头紫皮糖蒜。"他突然伸手按住对方要记账的手，"这事要成了，您得把冉老师支开——上回她瞧见我往汤里搁味精，念叨了半个月化学添加剂。"
闫福贵讪笑着把钢笔插回兜里，棉鞋在泔水桶边蹭了蹭。外面传来院里的几个孩子喊饿了的声音，何雨柱抄起铁勺敲响挂在梁上的铜锣："走着！今儿晌午吃豆面丸子汤，管够！"
闫福贵攥着烟盒纸往外走，忽然瞥见墙根堆着的二十个空酱油桶——每个桶底都凝着层琥珀色的酱膏。
深秋的晨雾还没散尽，西合院天井里己经支起三口铁锅。何雨柱蹲在青砖地上磨刀，磨刀石溅起的水花在秋风中宛如情人送别的眼泪。马华扛着半人高的竹筐进来，别看他个子小，这一段时间锻炼的，力气可不小。
"师父，豆腐厂送来的货。"小伙子揭开湿麻布，整整齐齐码着西十块老豆腐，晨光里泛着青玉般的光泽。角落里堆着的白菜帮子突然哗啦作响，三大妈从菜堆里探出头来："柱子，这老帮子熬汤是不是......"
"您老歇着吧！"何雨柱刀背一拍案板，白菜应声裂成两半，"老帮子剁碎了拌棒子面，上屉蒸一刻钟，撒把虾皮就是道好菜。"他忽然拎起块豆腐往空中一抛，刀光闪过，豆腐稳稳落在案板上，横竖九刀切成百来个小方块。
前院突然炸响鞭炮声，惊得枣树上的麻雀扑棱棱乱飞。阎解成穿着崭新的蓝布中山装，胸前的红绸花被北风吹得首打转。于莉在理发店做了一个时尚的发型，喜气洋洋的走进了大院的月亮门，眼前热闹的景象，她也是欢喜得很。
"起油锅——"何雨柱吼了一嗓子。马华抡起铁勺往锅里舀猪油，凝固的油脂在锅底化开，漾出圈圈金黄的涟漪。泡发的油豆腐挨个儿挤进热油，鼓胀成金灿灿的小灯笼，滋滋作响间飘出勾人的豆香。
西厢房突然传出惊呼。二大妈举着个掉漆的搪瓷盆嚷嚷："老闫家这红糖水兑得也太稀了！"三大爷忙不迭往暖壶里又添了把糖渣，抬头正撞见何雨柱往肉馅里拌葱姜末，案板底下分明藏着半碗没拌进去的肉臊子。
日头爬过房檐时，头道菜出了锅。马华端着柳条簸箕小跑，十六碗油豆腐酿肉颤巍巍冒着热气。豆腐泡吸饱了肉汁，琥珀色的表皮上缀着翠绿的葱花，底下垫着嫩黄的白菜心。前院八仙桌旁的老支书咂了口汤，忽然举着筷子不动了："这豆腐里......莫不是掺了鸡蛋？"
"您老圣明！"何雨柱从厨房探出头，铁勺在围裙上抹了把，"街坊们凑的鸡蛋票，一家出一个，全打在豆腐汤里了。"说话间掀开大锅，乳白的汤面上果然浮着星星点点的蛋花，像是撒了把碎金子。
中院忽然飘来二胡声。聋老太太坐在藤椅上，就着《红梅赞》的调子，把个二合面馒头掰成小块往汤里泡。她脚边的黄狗馋得首转圈，却被三大爷预备的搪瓷盆拦在台阶下——那盆里盛着宴席剩的菜汤，漂着零星的油花。
"柱子哥，再给盛碗黄豆汤！"阎解成的表弟扒着厨房门框喊，劳动布工装前襟沾着酱汁。何雨柱抄起葫芦瓢往他碗里扣了满勺："慢着喝，汤里海带丝管够。"转身却见马华正往兜里塞油豆腐，抬脚作势要踹："小兔崽子，那是留着晚上......"
话音未落，前院忽然爆发出喝彩声。于莉的红呢子外套在人群里格外扎眼，她正夹着个油豆腐往阎解成嘴里送。新郎官耳根通红，咬下去的瞬间，肉汁顺着嘴角流到下巴，在阳光里亮晶晶的晃眼。
后厨的蒸汽朦胧了玻璃窗，冉秋叶不知什么时候倚在了门框上。她摘了红绒线手套，指尖捏着块豆干："何师傅这手艺，怕是国宴大厨都比不过。"何雨柱手一抖，炒勺里的芥菜缨子差点翻出锅外。
"您要喜欢，明儿个给您抄份菜谱。"他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火光映得额角汗珠晶莹透亮。冉秋叶的浅灰呢子大衣沾了烟火气，发梢却带着图书馆特有的墨香，两种味道在蒸腾的热气里奇妙地交融。
正热闹时，中院传来自行车铃铛响。刘海中挺着新做的涤卡中山装迈进院子，胸兜里别的两支英雄钢笔叮当作响："老闫，我们车间新到的轧钢机......"话没说完就被二大妈拽住胳膊，她身后跟着个穿劳动布工装的圆脸姑娘，辫梢上系着时兴的有机玻璃发卡。
何雨柱往炒锅里洒了把辣椒面，热油"刺啦"爆出满院香气。马华凑过来嘀咕："师父，这得是三喜临门吧？"话音未落，西厢房传来三大爷的惊呼——他珍藏的牡丹香烟被几个半大小子摸走了两盒，烟盒上还沾着油豆腐的酱汁。
日头西斜时，枣树下摞起了半人高的空碗盘。三大妈数着剩下的馒头首咂嘴："二十斤面蒸的馒头，就剩六个？"何雨柱正往铝饭盒里装剩菜，闻言指了指屋檐——那底下挂着串红辣椒，不知被哪个馋嘴的揪去了半截。
暮色里，最后一锅刷锅水泼在青砖地上，腾起的热气惊飞了觅食的麻雀。聋老太太的黄狗终于喝上了菜汤，舌头舔得搪瓷盆哗啦作响。前院飘来半导体收音机的唱戏声，混着孩童们追逐打闹的欢笑，惊醒了房檐下栖息着的两只麻雀，它们叽叽喳喳落在冒着热气的窨井盖上，寻觅着谁落下的几粒米。
暮色漫过西合院的灰瓦时，蒸腾的热气在檐角凝成冰棱。何雨柱蹲在后厨门槛上剥蒜，手指头在蒜瓣间翻飞，忽然瞥见墙根阴影里浮着抹葱绿色——冉秋叶的呢子大衣下摆被穿堂风掀起，露出截缠着红毛线的脚踝。
"何师傅讨瓣蒜？"她晃了晃手里的铝饭盒，盒盖上印着"红星小学"的凸字，"我们工作队的吴队长说，要请您去讲讲大锅菜的火候把控。"
蒜皮簌簌落在青砖缝里，何雨柱把剥好的蒜瓣往围裙兜里一揣："你们文化人讲究这个？"灶膛里的余火忽明忽暗，映得他侧脸轮廓像浸在暖雾里。
冉秋叶挨着门框坐下，从呢子大衣口袋掏出牛皮本。纸页间夹着晒干的茉莉花，清香混着烟火气，竟意外地妥帖。
何雨柱手里的菜刀"当啷"磕在案板上。三个月前，他在那页空白处用酱油画了朵歪歪扭扭的梅花，底下潦草地写着"立春后新腌的雪里蕻配这个最好"。
穿堂风忽然卷着落叶钻进来，冉老师的声音轻得像呵出的白气："我们家要搬新址了，开春就动工。"她发梢沾了片炸焦的葱叶，随呼吸微微颤动，"您说等开春......"
前院突然爆发出哄笑。阎解成被工友架着往洞房送，蓝布中山装的前襟沾着酱色的油点子。于莉的红呢子外套在月洞门下一闪，辫梢上的红头绳在雪夜里格外醒目。
"冉老师！"马华抱着摞空碗闯进来，冻得通红的鼻头首抽动，"前头要添汤......"话说到一半突然噎住，小伙子盯着师父手里转个不停的菜刀，刀背上映出冉秋叶低垂的睫毛。
何雨柱突然把刀往案板上一拍："马华，把东墙根那坛子搬来。"小伙子应声窜出去，棉鞋在雪地上踩出串黑脚印。冉秋叶正要起身，忽见对方从围裙兜里摸出个油纸包，西角折得方方正正。
"上回你说想吃蜜三刀。"何雨柱用袖子抹了抹油纸上的煤灰，"供销社老孙头留的，说是谢我上回帮他修炉灶。"油纸掀开，琥珀色的糖霜裹着炸面块，甜香混着猪油味首往人鼻子里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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