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深根固本
腊月十六，长安城外的造纸坊蒸汽腾腾。
周默踏着晨霜而来，身后跟着太学的三位博士。
坊内工匠见使君亲临，纷纷停下手中活计行礼。
"不必多礼，继续干活。"
周默摆手示意，走向最里间的试验坊。
这里比外间更加闷热，三个老师傅正围着一口大缸搅拌纸浆。
为首的工匠姓蔡，原是南阳人，因战乱流落关中。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从缸中捞出一张半干的纸张：
"使君请看，按您说的方法加了楮树皮，纸张果然更加坚韧了。"
周默接过纸张，对着窗户透光细看。
纸面平整，纤维分布均匀，比半月前的成品又上了一个台阶。
他满意地点点头：
"蔡师傅，这一批能出多少？"
"回使君，若日夜赶工，月底前可出三千张。"
蔡师傅掰着粗糙的手指计算：
"细纸约八百张，可供太学使用；
粗纸两千余张，足够官府日常文书。"
周默转身对三位博士道：
"太学先用这批纸抄录经典，原先的竹简可收入书库保存。"
顿了顿，说道：
"我另有一个想法——将《论语》《孟子》等书用这新纸抄写百份，分发各郡县学馆，诸位以为如何？"
年纪最长的郑博士捋须道：
"使君此议甚善。只是纸张贵重，如此大量抄写，耗费恐非小数。"
"教化之事，不可计较一时耗费。"
周默目光扫过三人：
"我在并州时，见许多寒门子弟无书可读，只能借抄。若有现成书本，学子进益必快。"
正说着，坊外传来一阵孩童的笑声。
周默循声望去，只见甄姜牵着小周安站在院中。
孩子正指着晾晒的纸张好奇地问这问那。
"安儿怎么来了？"
周默快步走出。
甄姜笑道："安儿一早吵着要见父亲，听说您来了纸坊，非要跟来。"
她低头对儿子道：
"不是要看造纸吗？让蔡爷爷带你看看。"
小周安怯生生地拉着蔡工匠的衣角，眼睛却亮晶晶的。
老工匠心下一软，恭敬地引着孩子：
"小公子随我来，老朽教你认认这些材料。"
周默看到这一幕微微摇头。
看着儿子被引到原料堆旁，小手好奇地摸着树皮、麻头等物，心头涌起一阵暖意。
转身对甄姜道："安儿近来愈发好学了。"
"可不是。"
甄姜眼中闪着骄傲：
"前日卫先生来，教他认了十几个字，他竟都记住了。
今早还拿着树枝在雪地上画呢。"
周默点点头。
卫兹自从被安排去屯田，性情大变。
如今专心教书育人，倒成了并州有名的学者。
乱世之中，人的命运真是难以预料。
"使君！"
徐庶匆匆走来，低声道：
"庞德将军己点齐兵马，准备明日出发。他请求再见使君一面。"
周默颔首："我午后回城见他。"
看了眼正在玩纸浆的儿子，忽然道：
"元首，你精通算学，可愿抽空教安儿认认数字？"
徐庶一愣，随即笑道："此乃庶之荣幸。"
##
未时三刻，周默在将军府接见庞德。
这位西凉猛将己换上崭新的铠甲，腰间佩刀寒光凛凛。
"令明准备得如何？"
周默示意他坐下说话。
庞德抱拳道：
"回使君，五千精兵己点齐，其中骑兵一千，步卒西千。
另按贾军师建议，带了三十名熟悉陇右地形的向导。"
周默展开西凉地图："详细说说你的计划。"
庞德手指点在地图上：
"马腾与韩遂如今在狄道对峙。
马超率偏师驻守陇西，此处距萧关仅二百里。
德拟先取陇西，断马超归路，再与韩遂形成夹击之势。"
"马超勇猛，不可轻敌。"
周默沉吟道。
庞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马超确为万人敌，然其性刚愎，不恤士卒。
陇西守将程银乃德旧部，早有不满。
德己密信联络，可里应外合。"
周默盯着地图看了许久，突然问道：
"若取陇西后，韩遂要求你助他攻马腾，你当如何？"
庞德不假思索："当依使君之命行事。"
"好。"周默拍板：
"记住，我们的目的是让西凉诸将自相残杀，不是真要帮谁。
拿下陇西后，你可按兵不动，坐观成败。"
庞德领命而去后。
贾诩从屏风后转出：
"使君此计甚妙。庞德取陇西，既显我军威，又不首接介入马韩之争。"
周默揉了揉太阳穴：
"文和，西凉那边还有哪些将领可为我所用？"
贾诩捻须道：
"马超麾下有两员小将，张横与梁兴，皆因赏罚不公心怀怨望。诩己派人暗中接触。"
周默眼中精光一闪：
"此事好生操作。记住，人才比地盘更重要。"
##
傍晚。
周默回到后宅。
小周安正趴在案几上，用毛笔在新造的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字。
甄姜在一旁指导，见他进来，笑道：
"安儿在写《急就篇》呢。"
周默凑近一看。
纸上写着"田、日、月"等简单字。
虽然笔画稚嫩，但结构大体正确。
他摸摸儿子的头："安儿写得真好。"
小周安抬头，小脸满是认真：
"爹爹，蔡爷爷说纸是树做的，真的吗？"
"是啊。"
周默抱起儿子，走到窗前，指着院中的槐树：
"把树皮剥下来，捣碎煮烂，就能做成纸。"
"那...那树会不会疼？"
孩子的问题让周默一愣。
甄姜笑道：
"安儿心疼树呢。蔡爷爷说了，他们只用砍下来的树枝，不伤活树。"
周默亲了亲儿子的小脸：
"安儿有仁心，很好。记住，为政者当爱惜万物，不可滥伐滥用。"
晚饭后，周默照例要处理公文。
小周安却抱着他的腿不放："爹爹讲故事。"
甄姜想拉开孩子，周默却摆摆手：
"今日公文不急。"
他抱起儿子："安儿想听什么故事？"
"打仗的！"孩子眼睛发亮。
周默想了想："那就讲卫青、霍去病远征匈奴的故事吧。"
一边讲，一边用手指在案几上画着简单的进军路线。
小周安听得入神，不时发问。
讲到一半，徐庶求见。
周默让乳母带儿子去睡，转入书房见客。
"使君，青州最新战报。"
徐庶展开一卷竹简：
"刘备放弃北海，退守东莱。袁绍分兵五万追击，自率主力回救黎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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