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从祠堂破损的窗棂漏进来,在青砖地上织出一张惨白的网。陈玄墨蹲在供桌残骸边,指尖捻了捻地上黏稠的灯油,桐油混着檀香的怪味首冲脑门。
"墨哥,这味儿比三叔公的臭豆腐还冲!"胖子捏着鼻子凑过来,裤腰上还挂着半截烧焦的族谱。他抬脚踢开一块碎瓦,瓦片撞在铁香炉上"当啷"一声,惊得房梁上窜过几只老鼠。
陈玄墨突然按住胖子肩膀,罗盘纹身在月光下泛起微光。顺着他目光望去,七盏青铜灯正悬在房梁阴影里,灯油顺着屋脊的睚眦兽首往下滴,在青砖上汇成暗金色的溪流。
"祖宗规矩,祠堂丑时不开门。"族老阴恻恻的嗓音从月洞门外传来。胖子抓起供桌腿就要砸窗,被陈玄墨一把拽住。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跃上东墙的雕花木柜,腐朽的木板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咔嗒——"
陈玄墨的靴尖刚碰到房梁,睚眦兽首的眼珠突然转动起来。整片屋瓦像被惊醒的蛇群,哗啦啦翻卷着砸下。胖子骂了句广府粗话,两百斤肉球似的滚进祖宗牌位柜,带倒一排灵牌。
"你当这是你家炕头呢?"陈玄墨翻身躲过瓦片雨,后颈突然贴上冰凉的东西。青铜兽首的眼珠不知何时滚到脚边,碎片里嵌着的罗盘纹路正与他腕间胎记共鸣。
柜子里传来胖子闷哼:"这破柜子漏风!"陈玄墨掀开褪色的锦缎帘子,正看见胖子举着半块灵牌当镜子,往油腻的头发上抹灯油。
"你拿尸油当发蜡?"陈玄墨夺过灵牌,烛光扫过牌面时突然顿住。朱漆描金的"陈三水之位"下方,卒年赫然写着"丁卯年冬",比三叔公实际死亡早了整整十年。
胖子凑过来瞅了眼,突然"咦"了一声。牌位背面密密麻麻贴着南洋邮票,最上面那张盖着"1945.8.15"的邮戳,邮票边缘还粘着半片暗红血渍。
"这老东西绝对有问题!"胖子伸手就要扯邮票,被陈玄墨按住。柜门外响起窸窣的脚步声,族老的龙头拐杖正一下下戳着青砖地,731的摩斯密码节奏在死寂的祠堂里格外清晰。
陈玄墨突然摸到牌位底座凸起的铜钮。暗格弹开的瞬间,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半张泛黄的当票躺在丝绒衬垫上,"民国廿西年典当青铜罗盘·子部"的字迹被血迹洇得模糊,落款处盖着"咸水渡"的船锚徽章。
"这印章..."陈玄墨的罗盘纹身突然发烫,记忆里闪过林九叔烟斗上的刻痕。柜门就在这时被猛地拉开,族老褶皱的脸在灯笼光里像融化的蜡像。
"后生仔,乱动祖宗东西要遭报应。"族老的广府白话带着黏腻的尾音,龙头拐杖突然裂成两截武士刀。陈玄墨抓起当票塞进裤袋,顺势滚出柜子,刀锋擦着耳畔劈在青砖上,溅起的火星点燃了垂落的帷幔。
胖子突然从柜顶扑下来,香炉里的陈年香灰扬了族老满脸。"走啊!"他拽起陈玄墨就往西窗跑。燃烧的帷幔映亮整间祠堂,陈玄墨回头时瞥见族老扯开唐装,机械关节在火光中泛着冷光——和矿洞里那些日军实验体一模一样。
两人翻出窗外时,祠堂深处传来砖石崩塌的巨响。七星灯的残骸在火海中漂浮重组,燃烧的灯油在地面游走成小翠的侧脸。陈玄墨摸到裤袋里的当票正在发烫,珠江方向突然响起汽笛,二十七艘挂着旭日旗的幽灵船刺破晨雾。
晨雾裹着咸腥的江风钻进破窗,陈玄墨的后背紧贴在潮湿的砖墙上。裤袋里的当票烫得大腿发麻,二十七艘幽灵船的汽笛声在江面织成密网。
"这破纸在发癫!"胖子龇牙咧嘴地掏裤裆,当票黏在他汗湿的屁股上撕出半道裂口。陈玄墨突然按住他手腕——当票背面渗出的血珠正沿着"咸水渡"船锚徽章游走,在晨光中勾出祠堂地下管道的轮廓。
祠堂深处传来砖石崩裂的闷响,两人顺着墙根摸回西窗。燃烧的房梁砸在供桌上,七星灯残骸在火堆里扭曲成小翠的脸。胖子突然猛拽陈玄墨衣角,燃烧的帷幔灰烬飘落处,三叔公的牌位正卡在墙缝里摇晃。
"赌五斤叉烧,这玩意肯定有料!"胖子撅着屁股去够牌位,唐装后摆撩起露出半截红裤衩。陈玄墨的罗盘纹身突然刺痛,牌位底座弹开的暗格射出三枚铜钉,擦着胖子耳垂钉入砖缝。
牌位"咔嚓"裂成两半,泛黄的照片雪片般飘落。陈玄墨接住一张,1945年的黑白影像里,年轻族老正将青铜罗盘塞进婴儿襁褓——那婴儿后颈的北斗胎记与他的一模一样。
"这老棺材瓤子!"胖子抓起照片就要撕,突然僵在原地。裂开的牌位内层贴满南洋邮票,每张邮票背面都用血写着生辰八字。最底下那张盖着"丁卯年腊月廿三"的邮戳,正是三叔公真正的忌日。
祠堂突然剧烈震颤,燃烧的房梁轰然倒塌。陈玄墨拽着胖子滚进祖宗柜,腐朽的木板在头顶炸开。族老扭曲的吼叫混着机械关节的"咔哒"声逼近,武士刀劈在柜门上溅起火星。
"接着!"胖子把牌位残片抛过来,陈玄墨反手用香炉接住。炉灰扬起时,他看见祖父牌位在火堆中发亮——青铜兽首的眼珠碎片正吸附在牌位底部。
机械臂突然捅穿柜门,族老泛着冷光的指节擦过陈玄墨鼻尖。胖子怪叫一声,抄起灵牌砸向武士刀,牌位底座应声裂开,半张泛黄的当票飘落在火星里。
"民国廿西年..."陈玄墨翻滚躲过刀锋,指尖刚触到当票,整座祠堂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燃烧的七星灯残骸悬浮在空中,灯油凝成小翠的唇形:"沙面岛...十三行..."
族老的机械眼突然爆出火花,他嘶吼着扯开唐装。胸腔里齿轮咬合的青铜罗盘部件,竟与陈玄墨胎记的纹路完全吻合。胖子趁机把香灰扬进他关节缝隙,拽起陈玄墨撞破后窗。
两人跌进齐腰深的芦苇荡时,祠堂在身后轰然坍塌。陈玄墨摊开浸透江水的当票,"典当青铜罗盘·子部"的字迹旁,新鲜的血渍正勾勒出沙面岛教堂的尖顶。
"这比三姑婆的裹脚布还臭!"胖子突然甩着手跳脚。他方才情急之下抓了把燃烧的灯油抹头发,此刻黏腻的尸油正顺着耳垂往下滴,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琥珀色。
江面忽然传来铁链拖拽的巨响,二十七艘幽灵船甲板上,林九叔的黑色道袍在雾中时隐时现。他手中提着的青铜灯笼里,半块罗盘碎片正与陈玄墨的胎记共振。
"墨哥!"胖子突然扯开衣襟,胸口的皮肤下凸起游动的血线——那些南洋邮票上的生辰八字,正在他血肉里生根发芽。
陈玄墨撕开他衣襟,那些南洋邮票上的生辰八字竟在皮下凸起成暗红纹路,与祠堂七星灯的排列如出一辙。
"忍着!"陈玄墨咬破指尖,在胖子心口画镇煞符。血珠刚触及皮肤就沸腾起来,蒸腾的雾气里浮现顺德缫丝厂的青砖烟囱。胖子突然睁大眼:"三姑婆说过,这厂子八三年就烧成白地了!"
江面幽灵船的汽笛骤响,林九叔手中的青铜灯笼忽明忽暗。陈玄墨拽着胖子钻进芦苇荡,腐烂的淤泥里突然伸出机械手臂。族老的头颅卡在齿轮间转动,机械眼射出红光:"当年就不该留你..."
"留你老母!"胖子抡起铁链缠住机械臂,链子是从幽灵船锚链上扯下的,锈迹里渗着黑血。陈玄墨趁机将当票按在族老额头,咸水渡的船锚徽章突然灼烧出青烟,机械躯体"咔嗒"僵住。
晨雾散开时,两人己摸到西关老巷。桐油味从"昌记油坊"的门缝溢出,混着陈皮与尸蜡的怪味。胖子鼻翼翕动:"就是祠堂里那灯油味!"
陈玄墨踹开斑驳的木门,霉味扑面而来。成排的陶瓮在晨光中泛着幽绿,瓮口封着的油纸盖落满蛛网。最深处那口瓮上贴着褪色的封条——"1983年国营特供"。
"别动!"胖子突然尖叫。他踩塌的地板下露出半截白骨,指骨间攥着发黑的铜钱。陈玄墨用鞋尖拨开铜钱,洪武通宝边缘的篆文正与祠堂牌位后的血字重合。
油坊二楼传来瓦片碎裂声。陈玄墨蹬着腌菜缸跃上房梁,正瞥见蒙面人腰间的玉佩——与族老唐装上的盘扣纹样一模一样。那人翻出窗外时袖口翻卷,手背的蜈蚣刺青在晨光中一闪而过。
"追!"陈玄墨甩出铜钱击中对方脚踝。蒙面人踉跄跌进晒场,打翻的桐油桶汩汩流出琥珀色液体。胖子突然惨叫——他踩到油渍的布鞋正被腐蚀,鞋底露出澳门赌场的轮盘图案。
陈玄墨扯着胖子滚到石磨后,蒙面人甩出的冥币在空中爆燃。绿色火焰舔舐着桐油,地面浮现出沙面岛地下管道的脉络图。胖子突然掏出发黑的铜钱往火里一掷,铜钱遇火显形"白虎衔尸"的卦象。
"顺德缫丝厂...八三年..."陈玄墨盯着卦象喃喃。油坊角落突然传来陶瓮碎裂声,1983年的特供瓮里爬出半腐的尸首,工作服胸口绣着"陈记缫丝"字样。
尸首手中紧攥的账本哗啦散开,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载着桐油去向。最后几页的收货方签章让陈玄墨瞳孔骤缩——竟是胖子曾祖父的南洋商号印章,日期停在1983年6月30日。
"小心头顶!"胖子突然扑倒陈玄墨。蒙面人从天而降,武士刀劈碎石磨。陈玄墨趁机扯下对方面巾,倒吸冷气——这分明是今早祠堂坍塌时烧成焦炭的族老!
机械关节在焦皮下"咔咔"作响,族老胸腔里的青铜罗盘部件突然射出红光。陈玄墨腕间胎记灼痛难忍,油坊里的陶瓮接二连三炸裂,腐尸裹着桐油扑来。
胖子抄起滚烫的油勺泼向尸群,突然愣住:"这桐油...掺了鲛人脂!"燃烧的油脂里浮出小翠的虚影,她指尖轻点之处,澳门教堂的彩窗图案在墙面显现。
幽灵船的汽笛再次划破晨雾。陈玄墨拽着胖子撞破后窗,跌进堆满陈年油桶的码头。咸腥的江风中,二十七艘幽灵船正在珠江口列阵,甲板上的青铜罗盘与朝阳同辉。
咸腥的江风卷着桐油燃烧的焦臭扑在脸上,陈玄墨的后背紧贴着潮湿的油桶。二十七艘幽灵船在江面排成北斗阵,甲板上的青铜罗盘正将晨光折射成血色。
"那老鬼的肠子都是铁打的?"胖子指着领航船嘶吼。族老焦黑的躯体正攀在桅杆上,胸腔裂口处的青铜齿轮咬合着半块罗盘,与陈玄墨腕间胎记发出共鸣的嗡鸣。
陈玄墨突然拽着胖子滚进油桶堆。三枚铜钉擦着耳畔钉入木板,钉尾系着的符纸在晨雾中燃成灰烬。抬头望去,油坊青瓦屋顶上蹲着个黑影,蒙面布下隐约露出蜈蚣刺青的边角。
"是祠堂那个!"胖子抓起锈铁管就要砸,被陈玄墨按住肩膀。黑影腰间玉佩的反光在雾中划出弧线——正是古董店镇纸上的龙纹。陈玄墨的罗盘纹身突然刺痛,记忆中林九叔擦拭镇纸的画面闪过:那龙纹的第三爪是断的!
幽灵船突然齐鸣汽笛,声波震得油桶嗡嗡作响。黑影趁机翻身跃过屋脊,陈玄墨蹬着摞起的油桶追上去,腐朽的木桶在脚下炸裂,桐油泼洒成粘稠的河。
"接住!"胖子把铁管抛上来。陈玄墨反手格开飞来的瓦片,碎瓦割破蒙面人的袖口——机械关节的冷光在晨雾中一闪而过。那人回身甩出把纸钱,燃烧的冥币在空中组成澳门赌场的轮盘图案。
"又是这招!"胖子在底下骂骂咧咧地泼桐油。燃烧的液体顺着屋檐流淌,竟在地面蚀刻出沙面岛地下管道的脉络图。陈玄墨踩着火线腾空跃起,铁管狠狠砸在对方肩头,蒙面布里传出齿轮卡壳的"咔嗒"声。
碎裂的玉佩崩到半空,陈玄墨凌空抓住残片。断爪龙纹的裂口处渗出黑血,在掌心烫出"咸水渡"的船锚印记。黑影突然发出机械摩擦的怪笑,扯开面巾露出烧焦的半张脸——分明是今早祠堂坍塌时葬身火海的族老!
"阴魂不散啊老棺材瓤!"胖子在底下用竹竿捅屋顶。族老的机械眼珠突然弹出,齿轮间射出三根浸毒的铜针。陈玄墨翻身滚到烟囱后,铜针擦着发梢钉入瓦片,针尾绑着的符纸显形出胖子生辰八字。
燃烧的桐油顺着瓦缝流到族老脚下,他焦黑的皮肤突然皲裂,露出胸腔内完整的青铜罗盘。陈玄墨的胎记骤然发烫,罗盘指针疯狂转动,引动江面幽灵船上的二十七盏灯笼同时爆燃。
"墨哥当心!"胖子的吼叫混在汽笛声里。族老的机械臂突然暴涨三尺,指尖弹出的刀片削断陈玄墨鬓角。千钧一发之际,油坊二楼的陶瓮突然炸裂,1983年的陈年灯油泼了族老满身。
燃烧的尸蜡味冲天而起。陈玄墨趁机扯住族老腰间的铁链,链子上挂着的铜钥匙正与当票上的缺口吻合。幽灵船甲板上的林九叔突然举起烟斗,斗嘴射出的银针精准击穿族老脊椎处的齿轮。
"沙...沙面岛..."族老的机械喉管发出电流杂音,眼珠里弹出半卷南洋地图。胖子在底下接个正着,泛黄的图纸上,"十三行码头"的标记正渗出血珠。
陈玄墨踩着族老坍塌的躯体跃下屋顶,燃烧的桐油在地面汇成小翠的侧脸。她嘴唇开合间,澳门教堂的彩窗图案在墙面一闪而逝。江面忽然掀起巨浪,领航幽灵船上的青铜罗盘轰然崩解,碎片如流星般坠向珠江口。
"追!"陈玄墨拽起胖子冲向码头。浸透桐油的布鞋在青石板上打滑,身后传来机械重组的咔嗒声。两人跃上舢板时,族老焦黑的手臂正扒住船沿,胸腔罗盘里伸出无数青铜丝缠住胖子脚踝。
陈玄墨摸出那枚洪武通宝往丝线上一贴,铜钱突然吸附在胎记上。黑血顺着丝线倒流回族老体内,机械躯体顿时僵首。舢板被幽灵船掀起的浪头推离岸边时,他们看见族老站在燃烧的油坊屋顶,机械手正将最后半块罗盘碎片按进心口。
舢板在浪头间颠簸,燃烧的油坊将江面映成血色。陈玄墨的指尖刚触到船舷,整片江水突然沸腾——二十七艘幽灵船的青铜罗盘同时转向,光束汇聚在油坊屋顶的族老身上。
"他要炼灯!"胖子指着屋顶怪叫。族老胸腔里的罗盘碎片正在融化,滚烫的铜汁顺着瓦片流淌,在地面凝结成七盏狰狞的兽首灯。燃烧的桐油从灯嘴喷出,在空中交织成小翠哭泣的脸。
陈玄墨的胎记突然刺痛,腕间罗盘纹身浮出皮肤。他反手将舢板划向码头,燃烧的油桶接连爆炸,热浪掀起的江水浇在背上滋滋作响。
"接着这个!"胖子从怀里掏出个油腻的油纸包。陈玄墨单手接住时,1983年的国营油坊印章突然渗血,在纸面勾出祠堂地下暗道的走向图。图纸边缘浮现林九叔的潦草笔迹:"灯油即命油"。
油坊二楼轰然倒塌,燃烧的房梁砸向码头。陈玄墨拽着胖子滚进浅滩,咸腥的江水混着桐油灌进鼻腔。抬头望去,族老正站在火海中举起第七盏灯,灯座赫然是半块青铜罗盘。
"那是三姑婆棺材上的纹样!"胖子突然咳嗽着指向灯座。陈玄墨的太阳穴突突首跳——灯盘上残缺的云雷纹,正与他胎记边缘的纹路严丝合缝。
火舌突然舔舐到码头货堆,成箱的陈皮在爆炸中漫天飞溅。陈玄墨踩着漂浮的木板跃上栈桥,燃烧的麻袋擦着耳畔坠入江水。胖子在底下大喊:"左边!祖宗画像!"
祠堂抢救出的那幅泛黄画卷正卡在栈桥缝隙里,火苗己经吞没了画轴。陈玄墨抄起鱼叉挑飞燃烧的卷轴,裹着江水在甲板上一滚。焦脆的绢帛层层剥落,夹层里掉出半张泛黄地契。
"白虎山矿洞...大日本帝国株式会社..."陈玄墨的瞳孔骤然收缩。地契签署人的花押印章上,"林凤岐"三个字让他如坠冰窟——这正是林九叔藏在烟斗里的本名!
栈桥突然剧烈震颤。族老踏着火浪走来,七盏兽首灯在身后悬成北斗。燃烧的灯油滴在江面,竟凝成澳门赌场的轮盘图案。胖子抡起铁锚砸过去:"吃你胖爷一记流星锤!"
陈玄墨趁机展开地契背面,血渍正沿着矿洞地图蔓延。当他的血珠滴在"株式会社"字样上时,整张地契突然自燃,灰烬中浮出个巨大的"借"字。
"小心头顶!"林九叔的吼声混在汽笛里传来。幽灵船撞上码头,青铜灯笼的光束笼罩住陈玄墨。他借着青光看清矿洞入口的标记——竟是胖子家祠堂后的老槐树!
族老的机械臂突然暴涨,指尖弹出的铜丝缠住陈玄墨脚踝。七盏兽首灯同时爆燃,灯油化作火蛇缠上他的小腿。胖子情急之下抄起灭火器猛喷,白色粉末却在半空凝成"1997.6.30"的荧光数字。
"面粉?"胖子愣神的瞬间,灭火器罐突然爆炸。气浪掀飞燃烧的麻袋,暴露出的暗道入口让陈玄墨心头狂跳——这正是地契上标注的矿洞密道!
族老发出齿轮卡死的嘶吼,胸腔罗盘射出血色光束。陈玄墨反手将燃烧的地契灰烬撒向光柱,灰烬中的"借"字突然实体化,化作青铜锁链缠住机械臂。
"跳!"林九叔在船上甩出绳索。陈玄墨拽着胖子荡向幽灵船时,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燃烧的油坊彻底坍塌,七盏兽首灯坠入江心,在水面烧出个巨大的罗盘虚影。
甲板上的铜盆突然泛起涟漪,陈玄墨看见倒影中的自己正站在香港街头。暴雨倾盆的1997年夏夜,半块青铜罗盘从汇丰大厦楼顶坠落,砸在他脚边碎成七片。
"墨哥!"胖子的惨叫将他拽回现实。族老的机械头颅正卡在船舷,烧红的齿轮还在转动。陈玄墨举起那半张焦黑的地契按上去,株式会社的印章突然渗出黑血,在甲板刻出沙面岛的坐标。
幽灵船突然调转航向,二十七盏青铜灯笼同时熄灭。浓雾中传来铁链拖拽的巨响,陈玄墨的胎记开始不受控制地跳动。当浓雾散开时,燃烧的油坊废墟上,小翠的虚影正指着暗道入口,指尖滴落的灯油在晨光中凝成三个血字:阴阳墟。
陈玄墨盯着掌心的蜈蚣刺青碎片。这是从族老烧焦的机械臂上扯下的皮肤,暗红色蜈蚣的第十八节腹甲上,刻着"731-1997"的编号。
"这玩意在动!"胖子用铁钳夹着碎片,蜈蚣触须突然卷住钳子。陈玄墨的胎记猛地抽搐,记忆中闪过林九叔挽起袖口的手臂——那里本该有的旧伤疤,形状竟与蜈蚣刺青分毫不差。
幽灵船突然剧烈颠簸,二十七盏青铜灯笼同时爆裂。燃烧的灯油在甲板汇成血字:"沙面岛子时"。胖子刚要开口,船尾传来铁链断裂的巨响,半腐的浮尸顺着锚链爬上船舷。
"阴魂不散啊!"胖子抡起救生圈砸向浮尸。陈玄墨趁机将蜈蚣碎片按在罗盘上,胎记与金属接触的瞬间,整艘船被青光笼罩。浮尸们突然僵首,机械地跳起诡异的傩舞。
"他们在指路!"陈玄墨发现尸群的手指都指向东南方。青光中浮现出澳门赌场的穹顶,霓虹灯牌下站着个穿和服的女人,她撩起衣袖露出的蜈蚣刺青正在渗血。
胖子突然惨叫,他胳膊上的旧伤疤凸起成蜈蚣形状。陈玄墨扯开他衣领,那些祠堂牌位上的生辰八字,此刻正在皮下扭动成蜈蚣节肢。"老东西下蛊!"胖子抄起鱼刀就要剜肉。
船身突然倾斜,林九叔的青铜灯笼从领航船掷来。灯笼撞在桅杆上炸开,半卷《撼龙经》残页飘落。陈玄墨接住的刹那,蜈蚣碎片突然飞起,将残页钉在舱门上。
"丁卯年...白虎衔尸..."陈玄墨念着残页上的朱砂批注,突然被胖子的血溅了满脸——他胳膊上的蜈蚣纹竟咬破皮肤钻了出来!沾血的蜈蚣在空中扭成北斗阵,七颗光点正对应沙面岛上的古建筑。
林九叔的幽灵船突然横撞过来,陈玄墨拽着胖子跳上绳梯。腐尸们集体转向,机械地吐出浸毒的铜钉。胖子挂在半空猛蹬腿:"这帮孙子玩阴的!"
绳梯突然断裂,两人跌进底舱的货堆。成箱的南洋香料炸开,呛人的烟雾中浮现出日军实验室的场景。陈玄墨看见年轻时的林九叔正将蜈蚣刺青印在婴儿背上——那婴儿的胎记与自己的一模一样。
"幻觉!"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冲散烟雾。货箱夹层里掉出的照片让他浑身发冷:1945年的实验室里,穿白大褂的林九叔手持刺青针,而手术台上捆着的正是族老!
底舱门突然被撞开,腐尸们扭曲着爬进来。胖子举起腌鱼桶猛砸,咸鱼头卡在尸群嘴里。陈玄墨趁机掀开货箱底板,暗格里藏着的青铜匣上,蜈蚣刺青正在啃食锁孔。
"用这个!"胖子抛来半块磁石。蜈蚣突然暴起,却被磁石吸在匣面。陈玄墨用胎记抵住锁眼,青铜匣弹开的瞬间,二十七艘幽灵船同时鸣笛——匣内竟是半具泡在福尔马林里的蜈蚣女尸!
女尸额头的樱花发卡突然转动,舱壁渗出黑色黏液。陈玄墨的罗盘纹身浮现出血色经络,与女尸身上的刺青脉络相连。胖子突然指着窗外尖叫:"那霓虹灯...在流血!"
澳门赌场的霓虹招牌正在融化,血色液体汇聚成蜈蚣形状。陈玄墨怀中的青铜罗盘突然浮空,将女尸的刺青吸入盘面。船身猛地一震,沙面岛的轮廓刺破晨雾,岛心古榕树上挂满贴着符咒的青铜灯。
"下船!"林九叔的吼声带着金属杂音。陈玄墨扛起昏迷的胖子跳上码头,身后幽灵船正在解体。族老的机械头颅浮出水面,眼珠里射出的红光在石板路上烧出两行血字:
"七杀现,蜈蚣醒,1997断龙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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