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清晨五点。
肖澈脱离危险，从ICU转到普通病房，可人依旧深度昏迷。
医院的走廊冷得像冰窖。病房外，王时越站在走廊尽头，眉头紧锁。
一会儿医生推门走出来说道：“肖总嘴里一首喊着‘玖一’，我想你们可以把她找来，让她进来跟肖总说说话，说不定有奇迹。”
ICU病房内，仪器滴滴作响。
肖澈眉心紧锁，额头沁着冷汗，嘴唇微张，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
“玖一……玖一……”
一遍又一遍，像是梦魇，又像是在挣扎着往光的方向奔去。
“好，我现在给她打电话。”
“我说了，别叫她来。”肖父打断王时越的话，他站在窗边，面色冷峻，语气不容置疑，“他现在昏迷不醒，她来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别再提她。”
“都什么时候了！只要儿子能醒就可以。”肖母在一旁擦着眼泪，哽咽的说道。
空气陷入短暂的沉寂。
“他己经昏迷了五天，您说她不重要？”王时越压着声音，语气里却难掩愤怒，“他命悬一线，意识都在抓着她不放，您还要拦着？”
“我不是为了他好吗？”肖父回头，眼神锋利，“她带给他什么？她来了就能救他？”
“可他想见她。”王时越一字一顿，“如果您真为了他好，就该让她来。”
肖父眯起眼睛，没有说话。
王时越抿紧嘴唇，没有回答。
但他的手己经伸进口袋，摸到了手机。
他知道，他再等下去，就可能等不到肖澈睁开眼的那一刻。
他按下了电话，拨出了那个本该早该拨出的号码。
两天后，玖一才赶到医院。
王时越己经在门口等了她一夜，他看见她穿着长风衣，脸色苍白，眼里带着焦灼的红血丝，却步伐坚定。
“他还没醒？”她声音发哑，仿佛胸腔里被什么堵着。
王时越点头，压低声音：“一晚上都在喊你名字。”
玖一喉头一紧，几乎要走进病房。
“玖一！”身后传来一声沉喝。
肖父从电梯里快步走出，眼神如冰：“你还敢来？”
她转身，目光沉静：“我不想跟你争，我只想见他一面。”
“你要是真为了他好，就该走。”肖父拦在病房门口，目光压迫而沉冷。
王时越终于开口：“肖总，他心里还惦记着她，他也不会连命都不要地挺到现在。”
“您想要他活，就该让她进去。”
这话击中了肖父心头最深的软处。他脸色变了变，最终冷哼一声，侧过身：“五分钟。”
病房内。
玖一走进去那一刻，病床上的男人安静得仿佛沉睡。
他苍白的脸埋在雪白的枕头里，眉头紧蹙，嘴唇干裂。插管与仪器缠绕着他那原本属于光与舞台的身体。
她坐在床边，眼泪几乎一瞬间滑落。
“肖澈……”她哽咽出声，声音颤抖。
“是我，玖一，我来了……你听见了吗？”
肖澈的眉头更紧了，嘴唇微微动了一下：“……玖一……”
她整个人伏在他手边，泪水一滴滴打在他的手背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肖澈在玖一来的第七天才苏醒，病房恢复了一贯的安静。
他坐在病床上，靠着枕头，脸色苍白，手臂还扎着点滴。窗外阳光落在他侧脸上，掩不住眼底的憔悴与疑惑。
她真的来过。他记得她哭着握住他的手，记得她说“我不走了”。
可她，己经又不见了。
门被轻轻推开，王时越走进来，看着他有些精神调侃道：“哟，勇士终于坐起来了？”
“她呢？”
“谁？”
“你知道我在说谁！”肖澈的声音很虚弱，他清楚的知道她来过。
王时越将一封牛皮纸信封放在床头。
“她……留下的。”他说，语气小心。
肖澈目光一紧，撑起身体，拿起那封信。
里面有一张汇款单——转账人：肖父。收款人：Joye Jian。金额后面跟着一串令人窒息的零。
还有一只录音笔。
他的指节发白，他握着那张汇款单，在掌中微微颤抖，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撕裂。
“她在哪？”他声音低哑。
王时越沉默了许久，低声说：“她己经飞回纽泽西了。走得很早，没带太多行李。”
空气沉默了整整半分钟。
肖澈忽然用力扯掉了手上的针管，鲜血沿着手背蜿蜒滴落，护士们慌忙冲进来制止，只是骨折让他痛到不行，只是冷着脸，一句话都不说。
他的心像被丢进冰水，从头到脚寒透。
他知道，那是她用尽力气才能做出的决定。她不是为了钱。她是为了，断干净。她怕再一次心软，怕自己走不掉。
他垂下头，眼泪在静默中落下。不是崩溃，是一种更深的，失去信仰般的疼。
他终于明白：她是真的，离开了
那天，王时越走进候诊区时，发现她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
“你吃点东西吧。”他递过来一个保温饭盒。
玖一摇头。
“医生说，这几天是关键。如果能熬过去，就有希望苏醒。”他低声说，“我们所有人，都……在等他。”
“他车祸那天晚上，是去哪了？”她忽然问。
王时越沉默了一下，道：“他从肖家出来，但后来我查了记录……他是去机场了。”
“机场？”
“他订了飞纽瓦克的票，凌晨一点的。”
玖一的眼睫轻轻颤了颤，手指在膝头绞紧，像被什么击中了喉咙。
她眼眶泛红，低着头，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般哽咽：“我真是个糟糕透顶的人。”
王时越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你别这么说。他爱你，爱得像个疯子。”
他第一次看见她流眼泪。那个总是沉默、冷静、利落得像一把刀的玖一，终于在这句“疯子”前，眼泪失控地滑了下来。
那一刻，他才明白，感情从来不是谁背叛谁、谁辜负谁那么简单——更多的是，一点一点地被命运打碎，再一点一点地装回自己心里，最后才发现，那个原本完整的人己经不在了。
肖澈醒来的那天，是黄昏。他从昏迷中脱离出来，却依旧虚弱，像是从深渊中捡回来的生命。他每天沉睡，医生说是身体自我修复的过程。他没有立刻说话，但嘴里一首在低声唤着一个名字——玖一。
可她没有再出现。
王时越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医院外面的咖啡厅。
那天风很大，她穿着一件米色风衣，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手指紧紧捏着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他时动作轻得几乎不可察觉。
“帮我转交给他。”她说。
王时越看着她，“为什么不自己给他？”
她低头笑了一下，眼神很淡：“不了，没有那个意义。”
这几天她瘦了一整圈，轮廓愈发清冷。她没说原因，但王时越心里也猜到了七八分。
他顿了顿，问：“准备又要走了？”
“嗯。”
她抬起头，神情平静得近乎冷漠，“他爸爸给了我一笔钱，足够我生活了。”
“你要就这么走？”王时越压低声音，“你知不知道他一首在等你，等得快疯了。”
玖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我知道。可我也清楚，他醒来，不代表我们能回去。”
风吹乱她眼角的发，她没有去拨。
“这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不再拖着他。”
她转身离开，背影瘦削而坚定。
王时越站在原地，望着她消失在人流中，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他们之间，或许真的是告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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