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黄昏，客厅的光线很柔，窗帘被风轻轻吹动。
肖澈在房间接电话，肖雪和玖一坐在客厅。
肖雪端着一杯温水递给玖一，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安静了一会，谁都没开口。
“我哥做饭真的很用心啊，”肖雪轻声笑了笑，“我还是第一次吃他做的饭，托你的福。”
玖一抿了一口水，没说话。
沉默了片刻，肖雪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开口：“玖一姐，你知道……苏念瑶的事吧？”
玖一侧头看她，神色平静，声音也平静：“嗯。”
“她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我爷爷最喜欢她，长辈们都觉得他们门当户对，郎才女貌。”肖雪轻声说着，像是在交代一个老去的故事。
她和肖澈似乎都没有人刻意去聊起过去或者将来，稀里糊涂在他的房子住着，两人过着胜似夫妻的生活。
肖雪顿了一下，试图斟酌语言：“其实在那一次去美国之前，我哥己经答应订婚了。”
这句话落下时，客厅静了几秒。
“只是回来之后，他反悔了。”
玖一指尖微微收紧，捏紧了杯身。
“你很优秀。”肖雪轻声说，“但瑶瑶姐更适合肖家的长孙媳妇。”
她说完有些心虚的看着玖一，似乎在观察玖一接下来的反应。
玖一低头，轻轻一笑：“嗯，我也觉得是。”
她的回答让肖雪猝不及防，她觉得至少要在玖一脸上看见难堪才对。可是她没有，大家都默认她和肖澈己经是男女关系，但她并没有任何想要纠结的样子。
肖雪咬了咬唇：“我只是想提醒你，我哥他对你，有感情，但不一定是爱情。”
玖一抬眼看她，眼神里读懂她今天来的目的。
“玖一姐，你是不是从没想过，也许你是他心里那个救赎、那个愧疚的投影？不是他爱你？”
空气安静下来，只有玻璃杯轻触茶几的轻响。
许久，玖一垂下眼帘，嗓音淡得像一缕风：“我明白，谢谢你，肖雪。”
肖雪有些慌了神，伸手想拉住她：“我不是想拆散你们，我只是……。”
话还没说完，肖澈打完电话从书房出来。
“聊什么呢？”
肖雪吓了一跳，有些尴尬地说：“没什么，哥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玖一的眼神里没有恼怒，只是无比平静，那种平静像极了她救她时候的样子。
那一刻，肖雪忽然有些心疼她。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朝肖雪点了点头，目送她离开。
肖澈送肖雪下楼，回来的时候己经回房间了。
房间很静，墙上的钟“滴答滴答”地走着。她尝试着站起来，肋骨的断裂让她有点疼痛难忍。最后，还是服输的坐了下来。
她盯着窗外沉沉夜色，像是想将所有情绪都吞进黑暗里。脑海里翻滚着肖雪的话：“不是他爱你，而是他需要逃离。”
那句话像针一样，悄悄扎进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叩，叩。”
肖澈的声音传来：“要不要吃点水果？”
片刻她说：“不了，准备睡了。”
“怎么了？”肖澈感受到她情绪有点不高。
“没什么，今天累了。晚安！”说完，她关掉房间的灯。
门外静了一会儿，肖澈没有再多说，只听得见他脚步声逐渐远去，首到彻底没了动静。
玖一窝在床角，房间里只剩夜灯微弱的光，像她此刻心里那点被掩盖住的委屈和不安，明明一点点，却难以忽视。
她不是个爱多想的人，更不是个爱去追问感情的人。可这一晚，那些原本被她压在心底、以为不会在乎的问题，却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客厅灯没关。
肖澈坐在沙发上，手中那盘切好的水果还搁着，一口没动。
他的眼神望向玖一房间，灯己经灭了，窗帘也拉上了。他靠着沙发，像是在回忆刚刚肖雪慌张逃走时那不自然的神情。
他心里隐隐有了猜测，最后那句关灯前的“晚安”，太平静了，平静得不像她。
肖澈拿手机给肖雪发信息【帮我转告苏念瑶，别动歪心思。】
他没有揭穿肖雪，但也明白她今天来的意义。
第二天早晨，玖一起得很早。
她的眼睛有些红，但表情一如往常。她穿着宽松的针织衫，刚到客厅，就看见肖澈坐在沙发上。
“起来了？”
“嗯！“
“吃饭吧，今天要去医院复查。”肖澈去推她到餐桌，今天早饭小米粥，一点酱菜和煎鸡蛋。
肖澈对面坐着，一身黑色T恤，神情淡静。他也没说话，只是默默替她把酱菜换了个口味，她不喜欢太辣的。
气氛安静得几乎能听见钟表在墙上“滴答滴答”地走。
“今天还疼吗？”他忽然问，声音低而克制。
玖一摇了摇头，“好多了。”
她没抬头，也没看他。
肖澈沉默几秒，又夹了一块鸡蛋放到她碗边，“多吃点。”
她“嗯”了一声，舀了一勺粥，还是没吃，只是望着粥面发呆。
这一顿早餐，气氛温柔又僵硬。明明两人都在，可像隔着一层无形的薄雾，谁也不想多触碰对方的情绪。
“昨晚没睡好吗？”他终于还是问。
她这才抬眼看了他一眼，眼神干净却疏离，“还行。你呢？”
“我睡得不太好。”他没掩饰。
她没接话，又低头喝了一口粥。
他想了想，还是开口：“如果你心里有事，可以告诉我。”
“不要自己瞎想！”
她抬头，终于笑了一下，却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不是己经猜到了吗？”
他愣了片刻，随即眉心轻皱。
她却没再多说，把粥慢慢喝完了，然后拿起纸巾擦了擦唇角。
“我吃好了，我去换衣服。她站起身，语气温和。
肖澈看着她的背影，那一刻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像一个旁观者一般，清晰冷静。
“玖一。”他终于站起身，叫她。
她没回头，“怎么了？”
“不管昨天肖雪跟你说了什么，我都希望你能从我这里了解我的想法。”
她转身，微笑着看他，神情安静得近乎残忍：“不管她说了什么，她也只是陈述事实。我对我自己还是有认知的，不必为我改变什么。该结束的时候，自然会结束。”
“你什么意思！。”他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眼神里有些愤怒。
“字面意思。”
“你的意思是你可以随时准备离开，我永远也不在的未来规划里是吗？”
她的手腕被他握得发紧，可她没有挣脱，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肖澈，”她的声音平静得几乎无情，“你规划的未来，有我又如何？没有我又如何？到最后，结果都一样。”
“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他眸色沉了下去，眼底有一瞬的黯然。
“那你告诉我，”她轻声问，眼神却首首地望进他眼底，“如果我没有来中国，没有肖氏的事情，没有受伤，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他的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她看懂了他的犹豫，轻轻抽回自己的手。
“这就是答案。”她轻声说，“你很好，肖澈，真的很好……只是我们两个，不是该继续走下去的人。”
说完她朝屋外走去。
肖澈不否认，这次如果她没有回来，他也不会打破自己的人生规划去美国找她。
屋内沉默得像是一场无声的落雪，刚刚那场争执还残留在空气里，像未散去的硝烟，呛得人喉咙发紧。
玖一换完衣服出来，准备自己出门去复诊。
她没叫他。
可当她拉开门的那一瞬，肖澈己经站在门口，手里拎着车钥匙，眉头皱着，语气却克制而低沉：“走吧，我送你。”
她愣了一瞬，下意识说：“我可以自己去。”
“我知道你可以。”他望着她，眼神里隐忍着情绪，“但你受的是为了我那一枪，你觉得我还能心安理得地让你自己跑去医院，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她抿了抿唇，终究没说话。
一路上，车内安静得出奇，只有方向盘转动的细微声响。红绿灯前他突然问：“骨头还疼吗？”
她轻声应了句：“好多了。”
“医生说的时间还没到，下次别硬撑。”
她偏头看他一眼，那双曾经带着傲气与锋芒的眼睛此刻藏着某种难以言说的疲惫。她忽然有些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她轻声说：“嗯，我自己知道。”
“我怕你疼。”
他说这话时没看她，手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发白。他的声音很低，但每一个字都像钝钝地砸在她心口。
她没有再说话，侧头望着车窗外的街景缓缓倒退。
他没有解释，也没有试图化解之前的争执，只是在医院门口稳稳地停下车，走下来给她开门。
“走慢点，别磕着。”他说，语气温和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看着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路走得太过孤傲，像只浑身带刺的猫，把所有人都隔在外面。
“肖澈。”
他转头。
她犹豫了一瞬，终究没说出口那句“谢谢你”，只是低声道：“我会听医生的话。”
医院VIP层，人流不多，走廊里干净而安静。
玖一坐在诊室外的等候椅上，低头看着手机，没有什么在看，只是借着这个动作让两人的气氛没那么紧张。
肖澈站在她旁边，手里拿着病例资料和挂号单，沉默地陪着她。
诊室门开了，护士叫号：“Joey。”
她起身时微微蹙了下眉，手下意识去扶旁边的椅背。
肖澈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手臂：“我陪你进去。”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
医生翻了翻片子，又检查了肋骨恢复的情况，点点头：“恢复得不错，不过别做剧烈运动，尤其还在愈合期，别心急。”
玖一轻轻“嗯”了一声。
医生的视线扫过站在她旁边的男人，笑着调侃一句：“肖澈照顾得挺周到吧？”
玖一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肖澈。
他没躲避医生的目光，语气平静而自然：“还可以，再努努力。”
医生一笑：“很好，情绪放松对恢复也有好处。”
出了门，走在会诊的长廊上，两人的气氛比早晨松动了一些。
“你刚才……说‘再努努力’？”她忽然开口。
“嗯。”他淡声应着，“你不是总觉得我不够用心？”
“我没说过。”
“可你就是这么想的。”他停下脚步，看她，声音低下来，“玖一，我知道你有你的习惯，我呢，有些事情确实应该主动跟你谈，而不是想等你来找我。”
肖澈说完看向她：“我找个时间跟你好好谈谈，我不想你一个人去消化那些混乱。”
“我也骄傲，也没有低声下气哄过谁。从你进ICU，第一次感受到死亡、无力、疼。”
他眼神专注、认真，那种压抑了许久的情感，在医院洁白的光线下悄悄浮现。
“我不能保证什么未来。”他语气低沉，“但如果你愿意，我想给你未来。”
她一怔，目光落在他脸上。
“慢慢来，不着急。”他说，“好吗？我会努力好不好？”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停顿了一下，连外面医院的脚步声都安静了些许。
玖一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那双曾经在枪林弹雨里从不动摇的眼睛，终于有了点脆弱的湿意
玖一拆了石膏，医生允许可以下地走路了，但还是多休息为主。
出了医院门，天己经快傍晚，橙金色的余晖从天边洒下来，把城市的街道拉长，给行人镀了一层柔光。
肖澈撑着车门等她，一只手搭在车顶，逆光中眉眼温柔。
“一会吃什么？”他笑着问。
玖一瞥他一眼，轻声道：“你煮什么我吃什么。”
“意思是我的厨艺让你非常满意？。”他补了一句，把车门为她拉开。
玖一没回他，低头笑了起来，好像早上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车厢里放着低缓的爵士乐，像是无意中留下的安静气息。
半路堵车，他调转方向，从主路绕进老城区。
玖一看见一家“打糕”点心店，说道：“我们去吃这家吧。”
十分钟后，车停在一家安静的老式甜品店门口。黄铜色的门把手、玻璃窗上贴着旧电影海报，仿佛停在某个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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