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月亮的背面,其实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痕,可它依旧努力发光。”刘忆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空洞地望着看守所的天花板,声音轻得像一缕随时会飘散的烟。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南沙镇的月光洒在她瘦弱的肩膀上,像是给她披上了一件冰冷的纱衣。
一个月后,部队放五一劳动节五天假,在放第二天假时,我和傣鬼接到上级通知,前往南沙镇公安部门听一堂法医学课。我们以为只是一次普通的培训,却没想到,这堂课会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千层浪。
上课的时候,我还在想着放假前和战友们的约定,首到法医老师投影出案件资料,我的血液瞬间凝固了。照片上的女孩,是刘忆,那个小镇姑娘。我曾在回部队时在营部门口偶然碰到她,聊了些许片刻,也告诉她她哥哥离世的真相,还安慰了她。那时的她,眼神里满是痛苦和迷茫,但我怎么也想不到,短短两个月后,她会出现在这里,成为杀人嫌犯。
“她杀的谁?”我下意识地问刑警杨康,声音里带着连我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这不,杀了她妈妈!在她家里发现的。”杨康的回答,像一记重锤,砸在我和傣鬼的心坎上。
我和傣鬼内心五味杂陈,刘忆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这个从小遭受父亲家暴、甚至性侵犯的自卑姑娘,生活己经给了她太多苦难,究竟是什么,让她走上了这条绝路?
和警方沟通后,我们申请去看守所见刘忆一面。走进会见室的时候,我几乎不敢认眼前的女孩。她瘦了很多,眼神里的光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无尽的空洞。
“刘忆。”我轻声唤她,像生怕惊扰了一只易碎的蝴蝶。
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是你们啊。”
傣鬼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我深吸一口气,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为什么?”
刘忆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回答了。就在我准备再次开口的时候,她突然说:“你们知道吗?我妈早就死了。”
我和傣鬼对视一眼,满脸疑惑。
“从她第一次默许我爸对我做那些事的时候,她就死了。”刘忆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疼,“这么多年,我就像生活在地狱里,每一天都盼着能解脱。我以为,哥哥的死会是个转机,可没想到,一切还是照旧。”
刘忆缓缓讲述着,原来,她妈妈的疯癫,很大程度上是一种逃避,逃避自己对女儿的愧疚,逃避这个支离破碎的家。而刘忆,在一次次的绝望中,心中的恨意越积越深。
“那天,她又开始胡言乱语,说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这个家。”刘忆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痛苦,“我突然就崩溃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和痛苦,一下子全涌了上来。于是,我拿起了刀……”
我和傣鬼静静地听着,心中满是震撼和悲痛。我们原本以为她只是生活太痛苦想不开,却没想到,背后藏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绝望。
“我不后悔。”刘忆最后说,“至少,我解脱了。”
走出看守所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小雨。我和傣鬼沉默不语,心情沉重得像灌了铅。刘忆的遭遇,像一个沉重的枷锁,套在我们的心上。
回到部队后,我常常想起刘忆说的那句话:月亮的背面,布满了伤痕。刘忆就像那月亮的背面,生活的苦难将她折磨得千疮百孔,可她的内心深处,也曾渴望过光明和温暖。
那堂法医学课,那个案件,那个自卑的小镇姑娘,都成了我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我知道,这世上还有很多像刘忆一样的人,生活在黑暗里,无人问津。而我们,能做的,或许只是在他们最绝望的时候,伸出一只手,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温暖,也可能成为他们生命中的最后一丝光亮 。
当我们回到部队后的日子,看似一如既往的平静,训练场上的口号声、巡逻途中的脚步声,周而复始,构成了生活的底色。然而,我和傣鬼心里都清楚,有些东西早己悄然改变。刘忆的案子像一根尖锐的刺,深深地扎进我们心底,平日里或许隐没无形,可不经意间的刺痛,总在提醒着我们生活的残酷与沉重。
半个月后的一天,傣鬼突然找到我。他的眼神里透着一股我从未见过的坚定,仿佛内心早己历经一番艰难的挣扎与抉择:“导演,我想再去一趟南沙镇。”我静静地看着他,无需多问,我懂他,我们都放不下刘忆,放不下那个被生活逼至绝境、遍体鳞伤的姑娘。那是一种揪心的牵挂,像丝线一般缠绕在心头,解不开,也不愿解开。
于是,我们怀着忐忑又坚定的心情向连部申请前往南沙镇,并如实说明了刘忆的情况。出乎意料的是,连部竟然同意了。那一刻,心中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既有对重回故地的不安,也有想要探寻真相、寻找慰藉的渴望。
再次踏入南沙镇,一切似乎还维持着原本的模样。那条熟悉的街道,两旁斑驳的房屋,仿佛时间并未在此留下太多痕迹。然而在我眼中,每一块石板、每一扇门窗,都弥漫着刘忆的悲伤气息。那是一种无形却又浓烈的哀伤,像一层薄雾,笼罩着整个小镇,挥之不去。
我们顺着记忆的指引,找到了刘忆的家。那是一座破败的小院,院门半掩,院子里杂草肆意疯长,仿佛在宣告着这个家的荒芜与死寂。推开门,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扑面而来,陈旧而腐朽,让人忍不住皱眉。屋内昏暗而寂静,每一件陈旧的家具、每一处剥落的墙皮,都在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苦难与沧桑。
在刘忆的房间里,我们发现了一本日记。纸张己然泛黄,脆弱得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破碎。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在痛苦与挣扎中艰难留下的痕迹。那些文字,宛如一把把利刃,划开了刘忆内心深处最隐秘的伤口,从她第一次被父亲侵犯时的恐惧与无助,到母亲冷漠逃避时的绝望与怨恨,再到哥哥离世后,她的世界彻底崩塌时的万念俱灰,每一个字都像是她用血泪写成,承载着她短暂人生中无尽的痛苦与绝望。
“今天,妈妈又躲在角落里,看着爸爸对我做那些事,她的眼神里没有一丝心疼,只有害怕。我恨她,恨这个家,我好想离开这里,可我能去哪里呢?”
“哥哥走了,我的世界彻底崩塌了。我以为他是我唯一的依靠,没想到,他也离开了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看着这些文字,我的眼眶渐渐,泪水模糊了视线。心中涌起的,不仅是对刘忆悲惨遭遇的同情,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我们虽感同身受她的痛苦,却明白终究无法真正体会她所承受的万分之一。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伤痛,是被至亲背叛、被世界抛弃的绝望。
离开刘忆家后,我们脚步沉重地决定去拜访一位当地的心理医生。我们迫切地想要知道,像刘忆这样遭受了巨大创伤的人,是否还有可能走出那片黑暗的深渊,重新拥抱阳光。
心理医生的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医生听完我们的讲述,神色凝重地告诉我们,刘忆的情况极为复杂。长期遭受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折磨,使她患上了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和抑郁症。她的爆发,是多年压抑的结果,就像一座承受了过多压力的火山,最终在沉默中爆发。
“对于这样的患者,最重要的是给予她足够的关爱和支持,帮助她重新建立对生活的信心。”心理医生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惋惜,“但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从心理医生那里出来,天空不知何时又下起了小雨。细密的雨丝轻轻打在脸上,凉凉的,就像我们此刻冰冷而沉重的心情。雨滴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我们知道,刘忆的人生或许己经无法改写,但我们不愿让这样的悲剧再次重演。
回到部队后,我和傣鬼仿佛找到了新的方向。我们开始利用业余时间,如饥似渴地学习心理学知识。那些晦涩的专业书籍,成了我们探索心灵世界的钥匙。我们想要知道,如何才能在黑暗中为那些受伤的灵魂点亮一盏灯,如何才能让他们重新感受到生活的温暖与希望。
在一次与当地社区合作的公益活动中,我们遇到了一个小女孩。她怯生生地站在角落里,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自卑,像一只受惊的小鹿。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刘忆曾经的影子,心中猛地一揪。通过与社区工作人员的交流,我们得知她生活在一个不幸福的家庭里,父母经常争吵,对她的关心少之又少。在那个本该充满欢笑与温暖的年纪,她却被孤独和恐惧包围。
那一刻,一种强烈的使命感涌上心头。我和傣鬼对视一眼,彼此都读懂了对方眼中的坚定。我们决定,要尽我们所能去帮助这个小女孩。从那以后,只要有时间,我们就会去看望她。我们给她带去崭新的学习用品、可爱的小礼物,陪她一起完成作业,耐心地听她诉说心中的烦恼与委屈。在那些相处的时光里,我们努力给予她关爱与支持,让她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善意。
慢慢地,小女孩的脸上开始绽放出久违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盛开的花朵,纯净而美好。她的眼神也逐渐变得明亮起来,充满了对生活的期待与向往。看着她的变化,我和傣鬼感到无比欣慰。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满足感,仿佛看到了刘忆未曾实现的希望,在这个小女孩身上得以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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