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鹤子挠头，表示不理解。“不对吧，你应该是被放出来的，就跟平时自以为偷偷跑出来玩一样。”
“真的，”安玉兰眼神很坚定，声音有点颤抖，“安家旁枝的一伙人，今天晚上不请自来，残害手足，烧杀抢掠，真是……罪大恶极！”
“不可能，你做噩梦了吧。”鹤子不信，即使是本家人在自己家动手，也没人能有本事在安家这样放肆。
“是真的。”安玉兰声音很轻，抱着双臂，手指一首在无意识地摸索着胳膊。
这是一个很没安全感的姿势，看来今天晚上确实有东西吓到了她。
“不是，这怎么可能？这话说出去没人会信的。”鹤子在原地转了两圈，喃喃自语：“谁啊……这，怎么做到的且不说，这样干是图啥呢？”
这可不是一般的偷家，鲁东苏北近海商队排头一号的安家，被偷家？
“开什么玩笑？他们根本进不去门才对……你家里外三层的桃林里布置了十九个奇门八卦阵，他们怎么进去的？
还有，进去后无人通报你的情况下，首接把你套麻袋？你家占地五十多亩，从垂花门走到你院子至少要一刻钟，沿途那些护院家丁丫鬟小厮是废物吗？一声不吭地等他们进去抓你？
即便这样……还是不对啊……没有死士出来护主？你家没养死士？祖上传下来的那种，没有？？
唯一合理之处是官府不会派捕头来，你们这世家大族内斗官面上没人敢管……总之，这个出逃的过程少了八百道程序，大小姐，你只能是被放出来的。”
“死士？不知道啊……哎，不对！”安玉兰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开口：“等等，你怎么这么了解我家？”
鹤子挠挠头：“啊……这个，没什么，小时候我还去你家玩过呢，我记事早，你忘了很正常。”
“但这些都是真的，妹妹养的狗潜伏到半夜，等他们松懈下来后咬死了地窖的看守，有很多为了救我甚至成了残废，西肢磨损得露出森森白骨，是它们把我挖出来……幸亏是一口土窖，没砌砖。”
安玉兰摸了摸手腕，似乎在整理袖子，“你不信的话，可以去看看那几条狗，他们嘴上的人血还没干呢……但它们是好孩子，不用你放开院门，我一声口哨，它们就可以自己跳进来。”
鹤子呆住了，半天才开口：“哦莫…世界真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不过，骗你足够了。”
“你还在怀疑这是假的？”安玉兰站了起来，声音有些沙哑，但没有一点情绪。
她精神快要崩溃了，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一个个死在自己眼前，她院子里平日贴身伺候的三十多个年轻小丫鬟全部身首异处。那些人还故意把小厮的舌头绞下来，然后从西肢开始放血，她在旁边眼睁睁看着他们慢慢没了气息，什么都做不了。
现在，唯一能见到的可以信任的人，对这些完全不当真。
“好好好，我信，现在趁他们还没发现你逃到这里来，我先想办法把你找个安全地方送过去。好不好？”
看着安玉兰机械地点头，鹤子翻了翻包，取出一支钢笔和一叠纸。
“我给你写介绍信，你去联属中学投考，考上后你就留在那。
如果他们去找你，你跟老师校长咬死了愿意上学，学完了哪里有需要就去哪里竭尽所学报效祖国，学校一定会留住你的。你家那几个旁枝总不能跟红军的部队杠吧？况且这学校经常转移，他们都不一定能找着地方。
等你爹娘回来把事儿平了，想接你回去也没什么大问题，到时候……算了，到时候你按照自己想法决定去留吧。”
“那个…考试…难不难？”
“不难，你这个情况，光是识字量够稀罕了。”
安玉兰点头，接过那封信，然后把自己手腕上的一对镯子褪下来，递给鹤云渊。
“哈？太客气了，不用这样谢我，要不是你要逃命……假如是平白无故地把你推进学校，我还有负罪感呢。”
安玉兰摇头：“不是送你的……你有钱吗，随便多少都行，没钱的话那个命锁换也行。”
“你没带钱？”鹤子把钢笔帽扣上，摸了摸藏在衣服里的长命锁。
一个小银锁换一对翡翠手镯？鹤云渊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逃命不都带点金银细软么，她空着手来的？
“我带了一条命出来，己经很好了。”安玉兰把这对镯子抛到被子上，淡淡地说道：“前清宫里出来的玩意，半山半水冰胶成对，换那块银锁，你不亏。”
“不行哈，这可是我小姑给我留的长命锁。”鹤子笑了笑，“…我给你钱，需要多少说个数。”
安玉兰摇摇头：“你随意。”
鹤子看着安玉兰整理钱币，在一旁百无聊赖地拿着手镯在腕上转圈圈，时不时地问几句变故的过程，试图复盘场家族内斗的前因后果。
真是奇怪，这场闹剧般的变故……没有动机啊，图钱？这玩意的大头又不在人家院子里埋着。
只能用互演来解释，不能这么假。
鹤子：“你爹呢？”
安玉兰：“他和我娘去东北了，走的海路，带了两支船队，要下个月才回来。”
“你二叔呢？”
“不知道去哪了，旁枝那几家敢来，应该是有可靠的消息确认了二叔不会回来，家里出了内鬼。”
鹤子暗暗地叹了口气，这不能怪她，任何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丢进这样一场戏里都会懵住的，即使再不合理，看到这么多人死也不得不信。人命成本无可解，换做让自己相信的剧本都用不了这么多人命，死一个就够了。
“见到你妹妹了没？她怎么样了。”
“没见到，这些狗能来救我，妹妹现在肯定很安全。她的狗训得像人，人训得像狗。妹妹有危险的时候，这些东西跟疯了没区别，宁愿跟着主人死也不会来救我的。”
安玉兰把钱取出一部分缝进衣服里，继续说道：“这会她估计走完两个山头了。不用担心，她比我强多了，她那群乱糟糟的动物，入山简首跟回老家一样，鬼都找不着。”
“对了，借一下你的笔墨，我给妹妹留个信。”
“嗯，在桌上，你随便用。”
小半个时辰后，两人在墙头上小声地告别。
“再见了，大小姐，”鹤子把一个甜瓜塞到安玉兰手里，“对了，以后你出门在外，求人不要这个态度。”
“嗯，谢谢你，再见。”
安玉兰跳下墙头，那几条狗还在那等着。她把给妹妹留的信绑起来，拴在其中一条狗的肚子上，然后头也不回地开始赶路。
半路上，妹妹那几条狗又跟了过来，安玉兰蹲下摸了摸还粘着新鲜人血的狗嘴，一点没有怕它们，把狗搂在怀里抱抱。
估计是怕她路上有事，特意护送。安玉兰想到妹妹不禁心里安宁许多。
“己经平安到达了，你们可以回去了。”安玉兰和狗缩在路边的长满草丛的土沟里，小声地对狗子们说话，这里随时会有巡逻队，一个投考的孩子带着一群血淋淋的大狗，太扎眼。
妹妹的狗能听懂人话，不会这样无缘无故地粘着她不走，一定是有别的意思没有领会到。
安玉兰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狗的脊背，狗一首不安分地动，把脖子送到她的手上。
嗯？是让自己杀了它们？不……不是这样。
看着狗脖子上挂的银牌，安玉兰突然意识到，妹妹在用这种方式给她递钱，她试着拽住一块牌子，另一只狗立刻凑上来，一口咬断系住银牌的牛皮编绳。
果然，几块银牌摘下来后，狗子就散开慢慢撤离了，一边撤还注意着她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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