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春的风卷着柳絮,拂过长安西市的青石板路。林衍勒住踏雪乌骓的缰绳,马鼻喷出的白气在晨光中消散。他抬手拂过马鞍上的铜饰,那里还留着三日前盐铁署查弊时溅上的铁锈痕迹,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武库署内劣质环首刀在铁锤下弯折的场景。如今霍氏在盐铁署的触手己被斩断,但那张遍布朝野的阴谋之网,显然还有更多节点隐藏在阴影里。
"将军,就是这家 ' 醉仙楼 '。" 亲卫队长李敢的声音从侧后方传来,他指着街角一栋两层木楼,酒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幌子上的 "酒" 字被油烟熏得有些发黑。林衍翻身下马,靴底踏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目光扫过酒肆门口蹲坐的两个乞丐 —— 他们指甲缝里干净得异乎寻常,显然是故作潦倒的暗哨。
踏入酒肆,浓烈的酒气混杂着羊肉臊子的香味扑面而来。大堂内三三两两坐着食客,有穿短打衫的脚夫,也有披毡帽的胡商,看似寻常市井景象,林衍却注意到靠窗的桌子旁,一名食客正用筷子在碗沿敲出规律的声响,那节奏与三日前他在骠骑将军府与李敢约定的暗语如出一辙。
"掌柜的,打三斤杜康,再来两斤河西盐。" 林衍走到柜台前,将一枚五铢钱拍在油腻的木台上。掌柜是个满脸褶子的老者,闻言眼皮抬了抬,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客官说笑了,小店只卖酒肉,哪来的河西盐?"
"哦?" 林衍挑眉,手指在柜台上轻轻敲击,"昨日还听西市的王屠户说,您这儿的 ' 河西盐 ' 最是地道。" 他刻意加重 "河西盐" 三字,眼角余光瞥见后厨门口的伙计握紧了腰间的短刀。
掌柜的脸色微变,随即堆起笑容:"客官莫急,盐倒是有,只是得去后堂取。" 他转身掀起后厨的竹帘,林衍对李敢使了个眼色,两人紧随其后。穿过狭窄的过道,来到堆满酒坛的后院,掌柜的从一口枯井中拉起一个竹筐,里面放着几个油纸包,打开正是雪白的精盐。
"将军," 掌柜的压低声音,露出袖口绣着的狼头徽记,"这是前日从匈奴细作处截获的密信,他们打算在居延泽集结。" 林衍接过密信,羊皮纸上用匈奴文写着 troop movements,角落画着三枚重叠的狼头 —— 这是左贤王部的集结信号。
就在此时,酒肆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林衍掀开竹帘一角,只见一队衙役簇拥着一名穿绯色官袍的中年男子闯入,正是京兆尹张汤。此人是霍光的门生,曾在盐铁查弊时百般阻挠。
"霍去病!你私设暗桩,扰乱市集,可知罪?" 张汤的声音尖锐,象牙笏板指向林衍,"堂堂冠军侯,竟学江湖匪类,在酒肆搞这些鬼鬼祟祟的勾当!"
林衍走出后院,掸了掸衣襟上的酒渍:"京兆尹此言差矣。" 他举起手中的密信,"此乃匈奴细作的联络信物,本将军设点收集边情,是为保长安安危。难道在张大人眼中,抵御外侮反成了 ' 鬼祟勾当 '?"
张汤脸色铁青:"胡说!收集情报自有光禄勋负责,何须你越俎代庖?你这是目无王法,私设刑堂!" 他身后的衙役们蠢蠢欲动,显然早有准备。
林衍冷笑一声,手指划过密信上的狼头印记:"光禄勋?三日前武库署查获的劣质兵器,不知张大人可曾听说?霍氏党羽遍布要害部门,本将军若不亲自过问,怕是等匈奴兵临城下,诸位还在府中饮酒作乐吧?"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张汤心上。他想起霍光密信中 "务必捣毁霍去病的情报网" 的指令,眼神闪烁:"休要血口喷人!今日我便要查封这酒肆,将你等一并拿下!"
"谁敢!" 李敢拔刀出鞘,环首刀的寒光映得衙役们后退半步。林衍按住他的刀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张汤:"张大人执意要阻我军情报?莫非... 与匈奴细作有何勾当?"
这句话暗藏杀机,张汤吓得脸色煞白。他知道林衍手中必有霍氏通敌的证据,若继续纠缠,恐引火烧身。"好... 好你个霍去病!" 他甩袖而去,"此事我必上奏陛下,治你越权之罪!"
看着张汤狼狈离去的背影,林衍收起密信,对掌柜的道:"加强戒备,霍氏不会善罢甘休。" 他走到酒肆二楼,推开临街的窗户,长安西市的繁华尽收眼底,却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隐藏在人群中,注视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将军," 李敢递过一杯热茶,"这京兆尹如此跋扈,怕是霍光己经狗急跳墙了。" 林衍点头,指尖着茶杯边缘,想起上集末尾霍光在密室中那句 "断你生路" 的狠语。情报站的建立,无疑触动了霍氏最敏感的神经。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衍铺开西域舆图,用朱砂在居延泽位置画了个圈:"匈奴若在居延泽集结,必是想切断我军通往西域的商路。" 他想起张骞带回的西域见闻,大月氏与安息的纷争,匈奴与霍光的勾结,这盘棋远比想象中复杂。
"将军," 掌柜的呈上一碗羊肉汤,"方才那乞丐回报,霍光府的管家今早去过西市的胡商铺。" 林衍舀起一勺汤,滚烫的羊肉汤滑入喉咙,却驱不散心中的寒意。霍氏不仅要破坏情报网,更想控制西域商路,断他的粮草后援。
夜幕降临,酒肆掌起灯笼,昏黄的光线映照着门口的幌子。林衍换上胡商服饰,腰间挂着枚凌霄花玉佩 —— 这是从五原伏击的匈奴将官身上缴获的,此刻成了最好的伪装。他要亲自去会会那些与霍光勾结的胡商。
"将军,太危险了。" 李敢试图阻拦。林衍摆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霍氏的情报网越是严密,我们越要撕开个口子。" 他想起在漠北之战中牺牲的弟兄,想起那些因劣质兵器而丧命的士兵,眼神变得坚定。
走出酒肆,长安的夜市灯火璀璨,叫卖声此起彼伏。林衍混入人群,听着胡商们用蹩脚的汉语交谈,捕捉着每一个可能的情报碎片。在一个卖葡萄干的摊位前,他听到两个粟特商人低语,提及 "霍光大人许诺的草场",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凑近。
"听说了吗?汉将霍去病在西市开了家酒肆,专门打听咱们的动静。" 一个粟特商人压低声音,"霍大人让我们小心,说那家伙比匈奴的狼还狡猾。"
林衍假装挑选葡萄干,手指在袖中握紧了密信:"霍大人?是那个常去胡商宝记的奉车都尉?"
粟特商人一惊,上下打量着他:"你是谁?问这个做什么?"
林衍露出笑容,展示了一下腰间的凌霄花玉佩:"霍大人让我来问问,居延泽的 ' 生意 ' 准备得如何了。" 他刻意使用霍氏与匈奴的暗语,粟特商人果然放松了警惕。
"快了快了," 商人搓着手,"霍大人说了,只要挡住汉军西进,河西的牧场都是我们的。只是那霍去病太碍事,他的情报网..."
"放心," 林衍打断他,"霍大人自有安排。明日午时,在渭桥边的胡杨树下,会有人给你们送通行证。" 他编造了一个假情报,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回到酒肆,林衍立刻让掌柜的将计就计,散布假消息。李敢看着地图上新标记的陷阱位置,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将军,若霍氏真的上钩..."
"上钩才好," 林衍吹灭油灯,"我正愁找不到借口清理西市的霍氏党羽。" 他想起张汤弹劾时的色厉内荏,想起霍光密信中的阴狠,知道这场情报战只是开始。
夜深人静,酒肆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林衍站在窗前,望着霍光府邸方向的沉沉夜色,手中紧握着那枚从粟特商人处得来的假通行证。他知道,霍氏绝不会放弃,下一场较量,或许就在黎明之后。
而在霍光府邸的密室里,一盏孤灯摇曳。霍光听着管家回报酒肆之事,手指敲击着案几:"霍去病果然狡猾,竟敢用假情报骗我。" 他拿起一枚玉印,印面上的 "光" 字在烛火下泛着幽光,"传令下去,明日渭桥边的胡杨树下,给我来个将计就计。"
长安城的夜,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林衍的情报站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而这刚刚萌芽的情报雏形,能否在霍氏的绞杀下存活,又能否为西征提供关键支持,一切还是未知数。但林衍知道,他必须走下去,因为这不仅是为了个人恩怨,更是为了大汉的未来。
酒肆的暗语还在继续,长安西市的每一个角落,都可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林衍抚摸着腰间的环首刀,刀刃的寒意透过衣甲传来,提醒着他这场战争的残酷。下一集,当霍氏踏入陷阱,又将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而林衍又将如何利用这个机会,进一步瓦解霍氏的势力?答案,或许就藏在渭桥边的胡杨树下,等待着黎明的揭晓。
(http://www.00ksz.com/book/bijgej-48.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00ksz.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