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的水晶吊灯在头顶晃着冷光，萧天攥着会议室带回来的合同，鞋跟磕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细碎的响。
走到卧室门口时，里面传来陈雪柔压低的声音："爸，他最近确实在努力......"
"努力？"陈九爷的嗓音像砂纸擦过瓷片，顺着虚掩的门缝刺出来，"你当我没看见财务报表？
上季度陈氏在江北的项目利润跌了七个点，那个赘婿总监倒是每天准时来公司泡茶！"
萧天的脚步顿住。
他听见陈雪柔轻咳一声，大概是在掩饰什么："爸，再给他点时间......"
"时间？"陈九爷冷笑，"我给过时间了。
三天后董事会，我会让律师准备净身出户协议。
你记住，陈家的女婿可以没本事，但不能占着位置挡路。"
茶杯重重磕在桌面的脆响里，萧天的指甲掐进掌心。
上回在老宅，陈九爷也是这样的语气——他端着青花瓷杯，茶雾漫过镜片："萧先生，雪柔当年是被人灌醉才错嫁，你该识趣。"那时他攥着租来的西装袖口，连反驳的底气都像被抽干的气球。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想起会议室里黄风摔下的合同，想起陈雪柔转身时微颤的背影，喉结动了动，首接推开了卧室门。
陈雪柔正握着手机转身，眼尾还带着刚才通话的紧绷。
看见他，她迅速把手机扣在床头柜上，下巴抬了两寸："你怎么不敲门？"
"净身出户协议。"萧天扯了扯领带，声音比平时沉了几分，"陈老爷子说得挺急。"
陈雪柔的睫毛颤了颤，指尖无意识地着手机壳边缘："你听错了。"
"我没聋。"萧天往前走两步，离她不过半米，"上回在老宅，他说我是错嫁的意外；三个月前董事会，他说我是陈家的笑话。
现在要赶我走......"他突然笑了，从西装内袋摸出手机，"是不是等我签了字，你们父女就能坐一起喝庆功茶？"
陈雪柔的脸白了两度。
她最讨厌他这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像在看一场荒诞剧。"你闹够了没有？"她抓起梳妆台上的珍珠手链，"陈家养你三年，吃穿用度哪样亏待过？"
"养？"萧天的拇指在手机屏幕上划动，短视频的音效突然炸响——是个穿红棉袄的老头拍着大腿唱二人转，"陈小姐，我上个月替你谈下的星湖项目，利润够买十车珍珠手链。"
陈雪柔的手链"啪"地摔在地上。
她盯着他手机里晃动的红棉袄，胸口剧烈起伏："你故意的？"
"对，故意的。"萧天把手机音量调得更大，老头的唱腔混着锣鼓点撞进耳膜，"反正过两天就要被扫地出门，不如趁现在多气气陈小姐。"
陈雪柔抓起沙发上的羊绒披肩，经过他身边时带起一阵香风。"你会后悔的。"她摔门的力道大得让门框都晃了晃，玄关传来高跟鞋急促的"哒哒"声，很快没了动静。
客厅的挂钟敲了五下。
萧天盯着满地的珍珠，弯腰捡了两颗，又嫌麻烦似的首起腰。
正琢磨着去厨房找点喝的，小琴端着托盘从楼梯口探出头："萧先生，要喝酸梅汤吗？"
那是个扎着马尾的小姑娘，眼睛亮得像浸了水的葡萄。
三天前她蹲在地上捡雪梨干时，他帮过忙——当时陈雪柔站在楼梯上，抱着胳膊看他们，眼神像看两个抢糖吃的小孩。
"会打麻将吗？"萧天鬼使神差地开口。
小琴的手指绞着围裙带："老家过年时看过......"
"来。"他招招手，"教你。"
书房的檀木桌上很快摆开了麻将。
小琴捏着绿莹莹的发财牌，指尖发颤："萧先生，这是少夫人的翡翠麻将......"
"她今天不在。"萧天把东风推给她，"就当练习。"
第一圈小琴总把三万当八万，急得鼻尖冒细汗；第二圈她能跟着打对碰；第三圈竟自摸了把小胡，眼睛弯成月牙："萧先生你看！"
窗外的暮色漫进来，染得她的马尾发梢泛红。
萧天摸牌的手顿了顿——上回见她这么笑，还是在公寓楼下，她蹲在花坛边喂流浪猫。
陈雪柔站在台阶上喊"小琴"，她应着跑过去，怀里的猫"喵"地窜进灌木丛。
"萧先生？"小琴的声音把他拉回来。
她举着一张红中，"这张打不打？"
"打。"他笑着点头，"输了算我的。"
麻将碰撞的脆响里，门把突然"咔嗒"一声。
两人同时抬头。
陈九爷站在门口，西装裤线挺得像刀，手里的檀木拐杖重重敲在地上："好啊！"他的声音像滚水浇进冷油锅，"我陈家的赘婿，在我女儿房里带女人打麻将！"
小琴"啊"地一声，麻将牌撒了半桌。
萧天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响："九爷，这是小琴......"
"小琴？"陈九爷的拐杖指向缩在墙角的女仆，"我陈家的女仆什么时候能进少夫人书房？"他一步跨进来，拐杖扫过桌面，翡翠麻将"哗啦啦"砸在地上，"你当这是菜市场？
想玩女人回你老家玩！"
萧天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他看见小琴的膝盖在发抖，看见陈九爷脖颈的青筋像蚯蚓般爬动，突然弯腰去捡地上的麻将。
翡翠碰着大理石的声音里，他听见陈九爷冷笑："怎么？
还想继续玩？"
"九爷。"萧天捏着那颗被摔裂的发财牌，"这副麻将是雪柔二十岁生日，您送她的。"
陈九爷的动作顿住。
"她收在樟木匣里，说要等您抱上外孙时，祖孙三代一起打。"萧天把裂了缝的翡翠放在桌上，"今天是我没规矩，您要罚我，我认。"他抬头时，目光撞进陈九爷微愕的眼底，"但小琴是无辜的。"
陈九爷盯着那颗裂了的翡翠，喉结动了动。
玄关传来脚步声，大概是管家来催了。
他重重哼了声，转身时拐杖尖磕在门框上："三天后董事会，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
门"砰"地关上后，小琴才敢抽鼻子："萧先生，我去拿扫帚......"
"等等。"萧天捡起手机，屏幕上跳着新消息——"陈氏集团季度战略会通知：明早九点，主会议室。"他盯着那行字，指腹着裂开的翡翠，嘴角慢慢勾起来。
窗外的晚霞漫过窗棂，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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