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打在招待所的琉璃瓦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萧天站在铁门前,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他摸了摸西装内袋里皱巴巴的名片——方才托前台递进去时,对方连看都没看就扔进了垃圾桶,塑料盖扣上的脆响像一记闷锤。
门岗保安正缩在岗亭里搓手,帽檐压得低低的,只露出半张泛着油光的脸。
萧天的手指在口袋里捏着那五百块现金,纸角硌得掌心生疼。
这是他翻遍陈雪柔给的西装所有口袋,只找到的应急钱——早上出门时她往他内袋塞了张卡,他没敢拿,怕被陈九爷骂吃软饭。
"同志。"他跺了跺脚,积雪在鞋底裂开,"能通融下吗?
我找李副县长谈点急事。"
保安抬头,目光扫过他的西装,嘴角扯出半分冷笑:"急事?
县领导的时间金贵着,没预约谁都不见。"
萧天喉结动了动,手慢慢摸出口袋里的钱。
纸币边缘被他捏得发皱,五百块整整齐齐叠成方块。
他装作不经意地往保安手边一放,金属桌面发出轻响:"麻烦您给指个路,302房对吧?"
保安的手指在钱上顿了顿,眼尾抬起来:"新来的?"见萧天不说话,他迅速把钱塞进裤兜,用脚尖点了点铁门:"进去左拐第三间,记着别乱晃,被巡逻的看见我可保不住你。"
铁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萧天侧身挤进去时,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前世他在便利店打工,最多跟城管说两句软话,哪见过这种阵仗?
可陈九爷今早拍着桌子说"拿不下李县丞的批文就滚出陈家",陈雪柔虽然没说话,却把熨好的西装挂在他床头,袖扣擦得能照见人影——他不能输。
招待所走廊飘着股老家具的霉味,混着隐约的茶香。
萧天走到302房门口时,手心里全是汗。
他深吸两口气,抬手敲门,指节刚碰到门板,门就"唰"地开了。
"谁啊?"一个戴金丝眼镜的年轻人探出头,白衬衫扎得板板正正,袖扣闪着冷光,"没看见门上贴的'请勿打扰'?"
萧天被推得踉跄半步,后腰抵在走廊的暖气片上,烫得生疼。
他低头看见对方胸前的工作牌:"县政府办 王助理"。
"我找李副县长。"他把皱巴巴的名片递过去,"陈家的项目批文......"
"陈家?"王助理捏着名片的指尖嫌恶地来,仿佛碰到了脏东西,"赘婿也配递名片?"他提高声音,"李县丞,有个不知深浅的闯进来了。"
房间里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穿藏青毛衣的中年男人扶着门框出来,啤酒肚把毛衣绷成半圆,左脸有道浅浅的疤,正是李县丞。
他扫了眼萧天的西装,又瞥了眼王助理手里的名片,笑出满嘴黄牙:"陈家的上门女婿?
我当是谁呢,陈九爷怎么不亲自来?
怕折了他首富的面子?"
萧天的指甲掐进掌心。
前世被房东骂"穷鬼"时他没红过眼,被同事挤兑"没背景"时他没低过头,可此刻李县丞话里的刺扎得他喉头发紧。
他强迫自己扯出笑:"陈董最近实在脱不开身,所以派我来......"
"派你来?"李县丞打断他,踱到沙发边坐下,端起茶杯抿了口,"陈家的诚意呢?"他敲了敲茶几,"批文不是白纸,得有点'活动经费'。"
萧天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他早听说过官场要"打点",可陈九爷给的卡他没敢用,陈雪柔私下塞的钱他全退了——他不想当真正的赘婿。
此刻他喉咙发苦,只能实话实说:"我......没带钱。"
王助理"嗤"地笑出声,金丝眼镜滑下鼻梁,露出眼里的轻蔑。
李县丞放下茶杯,指节敲着桌面:"没诚意还来谈事?"他突然眯起眼,"不过......"
萧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这人好喝酒。"李县丞指了指墙角的酒柜,"陪我喝痛快了,批文的事......再商量。"
王助理立刻会意,从酒柜里抱出个青瓷坛,倒满两个大海碗。
白酒的辛辣味冲得萧天眼眶发酸——这碗比他脸还大,装的怕不是二两半?
"规矩简单。"李县丞端起酒碗晃了晃,酒液在碗里荡出涟漪,"谁先喝完一碗,谁说话算数。"
萧天盯着那碗酒,喉结动了动。
前世他最多陪客户喝两瓶啤酒,这么大的海碗......他想起陈九爷摔在他脚边的离婚协议,想起陈雪柔躲在楼梯转角,用围巾捂着嘴看他的眼神——如果今天谈不下来,陈九爷肯定会让他净身出户,而他连租地下室的钱都没有。
"喝。"他伸手去端酒碗,指尖刚碰到碗沿就缩了回来——碗壁冰得刺骨,像块冻硬的铁。
李县丞的目光像把刀:"怎么?怕了?"
萧天的后背沁出冷汗。
他想起小时候发烧,奶奶用酒给他擦手心降温;想起毕业聚餐,室友拍着他肩膀说"社会比酒更烈";想起陈雪柔昨天半夜给他发的消息:"别硬撑,不行就回来"。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知道是小琴发来的消息,可此刻他不敢看。
"喝。"他咬着牙,双手捧起酒碗。
白酒的气味呛得他鼻子发酸,第一口下去,喉咙像着了火,灼烧感顺着食道首窜胃里。
他听见王助理的冷笑,看见李县丞眯起的眼,突然想起前世被房东堵门时,他也是这样咬着牙说"再宽限三天"。
酒碗见了底。
他放下碗时,手在发抖,胃里翻江倒海。
李县丞的脸在他眼前重影,他听见对方说:"有点意思......"
"老张。"李县丞突然喊了一嗓子,门口闪过个穿围裙的身影,"再拿瓶烈酒来,今天高兴。"
萧天扶着沙发背,胃里的烧灼感压得他首不起腰。
他看着老张拎着酒壶进来,琥珀色的酒液在壶里晃荡,突然想起陈雪柔说过:"酒桌上的规矩,比合同还难学。"可此刻他顾不上了——他只知道,自己不能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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