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洇出一片浅金时,萧天正蜷在客房的雕花大床上翻了个身。
他迷迷糊糊听见棉拖鞋碾过地毯的轻响,鼻尖先触到热粥的甜香——是小米粥里混着红枣的味道,和前几日小琴端来的早餐一个味儿。
"萧先生..."小琴的声音像片被露水打湿的叶子,"您昨晚说想喝杂粮粥,我...我特意多熬了半小时。"
萧天揉着眼睛坐起来,就着晨光看见瓷碗里浮着的红豆和燕麦。
小琴的手指还沾着灶台上的面粉,围裙口袋里露出半截帕子,是他前两日随口提过"擦眼镜用着方便"的素色棉布。
他刚要开口道谢,房门"砰"地被撞开。
陈雪柔站在门口,晨光照得她发梢泛着栗色光泽。
她穿着月白真丝睡裙,外罩的羊绒开衫都没系扣,腕间翡翠镯子撞出细碎声响。
此刻那双眼却冷得像结了冰的湖面,扫过小琴端着的托盘,又扫过萧天松垮的领口。
"好啊。"她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尾音却像淬了尖刺,"我让你八点去客厅,你倒先在房里摆起鸳鸯早膳了。"
小琴手里的托盘"咔嗒"一声,瓷勺滚到萧天脚边。
她慌得后退半步,围裙角勾住床头柜,半块桂花糕骨碌碌掉在地毯上:"少奶奶误会了!
我...我只是送早餐——"
"够了。"陈雪柔打断她,视线始终钉在萧天脸上。
他分明看见她喉结动了动,像是要咬碎什么,"你当我陈家是窑子?
连个女仆都能随便进客房?"
萧天刚要解释,陈雪柔己经转身。
她踩在拖鞋上的脚腕绷得笔首,开衫滑下肩头也不扶,只留给两人一个颤抖的背影。
门被摔上时,门框上的铜饰撞出闷响,惊得窗外麻雀扑棱棱飞远。
"萧先生..."小琴蹲下去捡桂花糕,发顶的碎发跟着晃动,"我...我这就去跟少奶奶说清楚——"
"不用。"萧天弯腰拾起瓷勺,指腹蹭掉上面的灰尘,"她现在听不进去。"他抬头时目光平静,像是早料到会有这场风波,"你先把早餐收了,去厨房帮张妈准备陈老的参汤。"
小琴咬着嘴唇点头,走时特意把掉在地上的桂花糕包进帕子。
萧天望着她的背影,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七点五十,离陈九爷的公司会议还有一小时。
他低头扯了扯皱巴巴的衬衫领口,从衣柜最下层摸出套藏青西装。
那是前几日替陈雪柔谈合作时穿的,袖扣还别在衬衣袖口,刻着"平安"的地方被磨得发亮。
陈九爷的帝豪集团顶楼会议室里,落地窗外的晨雾还没散尽。
陈九爷捏着镶玉的紫砂壶,指节叩得红木桌咚咚响:"雪柔说今早看见你房里有女仆?"
二十来个部门总监坐在长桌两侧,空气里飘着咖啡的苦香。
市场部王经理的钢笔在笔记本上戳出个洞,财务总监推了推金丝眼镜,目光在萧天和陈九爷之间游移。
"是送早餐。"萧天站在长桌尽头,西装熨得笔挺,"小琴只是尽责。"
"尽责?"陈九爷冷笑一声,茶水溅在桌布上洇出深褐的痕,"我陈家的规矩是,女仆不得擅入主屋客房。
你当自己是哪家的主子?"他突然拍桌起身,紫砂壶"当啷"摔在地上,"当初让你进陈家,是看在你救过雪柔的份上。
现在倒好,连个下人都管不住,还配做陈家女婿?"
会议室里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的风声。
萧天望着陈九爷发红的眼尾,想起昨夜在书房偷看到的那份财务报表——三月十八日,集团账户转出两千万,备注是"海外投资",可合作方资料夹里,那家叫"云盛"的公司连工商注册信息都查不到。
"陈老觉得,我配不配做陈家女婿?"他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像根细针戳破了满室的沉默,"那陈老觉得,云盛公司的两千万投资,配不配写进集团年报?"
陈九爷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扶着桌沿的手青筋暴起,茶盏里的水晃得泼了半袖。
市场部王经理的钢笔"啪"地掉在地上,财务总监的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
"你...你胡说什么!"陈九爷的声音发颤,却硬撑着压高了调门,"保安!
把这个疯狗赶出去!"
两个穿黑西装的保安冲进来,刚要抓萧天胳膊,他己经摸出手机。
屏幕亮起时,蓝幽幽的光映着他平静的脸:"陈老要是不信,我可以让法务部查查云盛的流水。
或者..."他滑动屏幕,露出一连串转账记录,"让审计局的人来查?"
陈九爷的喉结上下滚动。
他盯着手机屏幕,后槽牙咬得咯咯响,额角的青筋跳得像要炸开。
保安的手悬在半空,进退两难。
"都出去。"陈九爷突然扯松领带,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玻璃,"散会。"
总监们鱼贯而出时,王经理撞翻了椅子也不敢扶。
财务总监弯腰捡钢笔,镜片上蒙了层雾气。
萧天把手机揣回口袋,转身时瞥见陈九爷攥着桌角的手,指节白得像要渗血。
"萧先生。"秘书小周在门口探头,"车在楼下等您。"
电梯里的镜面映出萧天的影子。
他整理袖扣时,"平安"两个字在金属表面闪了闪。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陈雪柔的消息:"回家。"
楼外的风卷着梧桐叶扑在玻璃幕墙上。
萧天望着车窗外倒退的霓虹,摸出袖扣在掌心转了两圈。
他知道,等会儿推开门时,陈雪柔会站在客厅那盏水晶灯下,眼睛里像淬着冰,又像藏着火。
而他要回答的,不只是"有没有把柄",更是——这场局,他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轿车碾过陈家大宅的青石板路时,萧天隔着车窗看见陈雪柔的身影。
她倚在客厅落地窗前,垂落的真丝睡裙被穿堂风掀起一角,像片被揉皱的月光。
"萧先生,到了。"司机老周替他拉开车门。
萧天整理袖扣的动作顿了顿——"平安"二字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那是他穿越前在夜市花二十块买的,此刻倒成了某种奇怪的护身符。
客厅的水晶灯在头顶晃出细碎光斑。
陈雪柔转身时,羊绒开衫终于从肩头滑落,露出锁骨处淡青色的血管。
她没去捡衣服,只是抱臂站着,指尖深深掐进臂弯:"云盛的事,你到底攥着多少?"
萧天解西装纽扣的手停在第二颗。
他望着她眼尾未褪的红痕,想起昨夜在书房翻找资料时,瞥见她落在案头的病历——"重度焦虑症"的诊断书被压在香奈儿手包下,字迹被咖啡渍晕开半角。"半本账册,三张海外账户流水。"他说,声音轻得像片羽毛,"还有..."他顿了顿,"你父亲让人往审计局寄的那封匿名信,我截下了。"
陈雪柔的睫毛剧烈颤动。
她后退半步,后腰抵上沙发扶手,指节抵着太阳穴:"你...为什么留着这些?"
"留着给陈家一条路。"萧天弯腰捡起她的开衫,递过去时故意避开她的视线,"也给我自己留条路。"羊绒触到指尖的刹那,他闻到她惯用的橙花香水味,比往日淡了许多。
陈雪柔接过衣服的动作很慢,像是怕碰碎什么。
她低头整理领口时,发梢扫过他手背:"你...不像他们说的那么没用。"
玄关突然传来门铃声。
小琴从偏厅跑出来,围裙上还沾着蛋清:"少奶奶,是黄律师事务所的黄先生。
说有要紧事找老爷。"
黄风的皮鞋声在大理石地面敲出脆响。
他穿一身深灰西装,公文包搭在臂弯,胸牌上"金诚律所"的logo闪着冷光。
看见客厅里的两人,他目光在萧天的西装上顿了顿——到底是陈家,连管家都穿得这么体面?
"您好,我是金诚律所的黄风。"他亮出律师证,镜片后的眼睛像两把淬过冰的刀,"今早接到匿名举报,怀疑帝豪集团涉及非法资金转移。
需要与贵家族负责人核对账目。"
陈雪柔的手指绞紧开衫下摆。
萧天注意到她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他往前走半步,挡住她的身影:"陈老在顶楼办公室。"他的声音平稳得像块压舱石,"不过黄律师最好...先看看这个。"他从西装内袋抽出张纸,是昨夜拍的云盛公司工商信息截图,"这家公司注册地在百慕大,股东是个空壳信托。
您要查的话,可能得准备好跨境调令。"
黄风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接过纸时,指尖擦过萧天的指节——那双手不像管家的,指腹有薄茧,虎口处有道旧疤,像是长期握笔留下的。"您是?"他皱眉问。
"我是..."萧天扫了眼陈雪柔。
她正盯着他虎口的疤,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陈家的女婿。"
黄风的喉结动了动。
他重新打量萧天:藏青西装虽然旧,却熨得没有半道褶子;袖扣刻着"平安",是手作银器的纹路;最关键的是,刚才那番话里,对跨境金融的熟悉程度,远超过普通豪门赘婿。"多谢提醒。"他把资料收进公文包,转身时又补了句,"如果有需要配合调查的地方..."
"萧先生会全程协助。"陈雪柔突然开口。
她的声音还有些发颤,却难得带了几分笃定,"毕竟...他是陈家的人。"
顶楼办公室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陈九爷把翡翠镇纸砸在云盛的账册上,墨汁溅在"2000万"的数字上,晕开团狰狞的黑花。
手机在桌面震动,是家族群的消息弹窗:"今晚八点,老宅正厅,家族会议。"他盯着"萧天"两个字在群成员列表里刺目地亮着,抓起电话按给管家:"通知厨房,多备副碗筷——得让某些人知道,赘婿终究是赘婿。"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卷着撞在玻璃上。
萧天望着陈雪柔转身时晃动的翡翠镯子,突然想起穿越前租的老房子,窗台上也有盆养了三年的绿萝。
那时他总觉得日子像团乱麻,现在倒明白——乱麻里藏着的,可能是解开一切的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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