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钝痛从太阳穴炸开，像有人拿电钻在颅腔里搅动。
萧天在黑暗中沉浮了不知多久，终于在某一刻被疼得蜷缩起身体，睫毛重重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入目是一片冷白色的天花板，水晶吊灯在视野里晃成模糊的光斑。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像裂开的砂纸，正要抬手摸向发疼的额头，却听见右侧传来压低的男声："陈小姐那边催了三次，这具尸体再放下去......"
尸体？
萧天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艰难侧过头，这才看清床尾站着两个人——穿白大褂的老医生正低头看手表，手指无意识着听诊器；穿浅蓝制服的年轻女仆攥着块白布，指尖发白，眼睛首勾勾盯着他的胸口。
"心跳监测仪都停了半小时，"老医生推了推眼镜，"我再确认一次。"他伸手按上萧天颈侧，指腹刚贴上皮肤，突然顿住——脉搏虽弱，却确实在跳！
"小琴！"老医生猛地后退半步，眼镜滑到鼻尖，"他、他还有气！"
叫小琴的女仆手里的白布"啪嗒"掉在地上。
她盯着萧天缓缓转动的眼珠，喉结动了动，突然尖叫着扑向床头柜："我去叫人！
陈管家说过要是他半夜咽气，得立刻送殡仪馆......"
"等等！"老医生想去拉她，却被她撞得踉跄，"先通知家属——"
"家属说过不用管！"小琴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抓起手机的手都在抖，"陈九爷说这种废物死了别脏了陈家风水，陈小姐昨天还说......"她突然对上萧天逐渐清明的视线，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手机"哐当"砸在地板上。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挂钟的滴答声。
萧天望着这两个人类在他床头上演惊魂记，喉咙动了动，哑着嗓子挤出两个字："水......"
"啊——！"小琴的尖叫几乎掀翻水晶吊灯。
她转身就往门口冲，撞翻了椅子，老医生也跟着跌跌撞撞往外跑，两人的脚步声在走廊里越去越远，只留下"砰"的一声关门巨响。
萧天望着被甩上的门，嘴角抽了抽。
他撑起胳膊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像被卡车碾过似的酸软，额角还缠着渗血的纱布。
床头柜上摆着病历本，他伸手抓过来，封皮上"陈宅私人医疗记录"几个烫金大字刺得他眼睛发疼。
翻开第一页，姓名栏写着"萧天"，关系栏填着"陈雪柔配偶"。
照片里的男人眉目和他有七分相似，却比他更苍白些，右耳后方有颗小痣——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那里确实有颗凸起的小痣。
记忆碎片突然涌来：暴雨夜的十字路口，他骑着电动车被闯红灯的轿车撞飞；然后是一片空白，再睁眼就躺在这张雕花大床上。
"穿越？"萧天捏着病历本，指节泛白。
他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羊毛地毯上，凉意顺着脚底爬上来。
衣柜里挂着剪裁得体的西装，袖口绣着"陈"字暗纹；床头柜抽屉里有张银行卡，背面写着"萧天（赘婿）"，字迹潦草，像是被人刻意羞辱似的。
手机在枕头底下震动。
他拿起来，屏幕亮起的瞬间，通讯录最顶端是"陈雪柔"，备注是"老婆"。
尝试解锁，指纹不对，输入自己生日也不对，最后试了试病历本上的住院号——"滴"的一声，屏幕亮了。
微信弹出二十三条未读消息，最上面的是备注"陈管家"的人："明天家族聚会，别给雪柔丢脸。"再往下是"保洁组王姐"："萧先生，您房间的垃圾桶该倒了，别又堆成山。"最后一条是"小琴"两小时前发的："萧先生要是撑不过今晚，我会让人把您的私人物品收进储物间。"
窗外传来汽车鸣笛。
萧天推开窗，晚风裹着香樟叶的气息涌进来，楼下是修剪整齐的草坪，远处高楼霓虹闪烁，和他记忆里的旧城区截然不同。
他摸了摸发烫的脸颊，终于不得不承认——他真的穿越了，成了陈家那个没人待见的赘婿。
"废物赘婿居然没死？"
"嘘，小点声！"
突然有细碎的说话声从花园传来。
萧天扶着窗框探出半个身子，看见两个穿灰制服的佣人蹲在冬青树后，手里端着夜宵。
"我早上给二夫人送参汤，听见陈九爷跟律师说呢，"胖佣人咬了口包子，"等雪柔小姐和那个什么集团的少总订了婚，就让这废物净身出户。"
"活该！"瘦佣人翻了个白眼，"上回雪柔小姐生日宴，他连红酒杯都拿不稳，洒了人家礼服。
要不是看在当年救过陈老夫人的份上，早被赶出去了。"
"救过陈老夫人？"胖佣人压低声音，"我听老管家说，三年前陈老夫人在寺庙上香被车撞，是这小子扑上去挡的......"
"挡？"瘦佣人嗤笑，"要真有本事，能混成现在这样？
我看就是走了狗屎运，现在狗屎运用完了！"
两人的笑声像针一样扎进耳朵。
萧天攥紧窗沿，指节泛白。
他望着楼下被路灯拉长的影子，突然想起病历本最后一页的诊断结果——"脑震荡引发短暂性记忆缺失"。
原来这具身体的原主，曾用命换过陈家的恩情，如今却被踩进泥里。
夜色渐深。
萧天坐在床沿，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原主的脸比他清瘦些，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像是长期睡不好。
他摸了摸胸口，那里有块月牙形的伤疤，应该是车祸留下的——不对，病历本上写的是"三年前旧伤"。
"既然来了......"他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总不能真当一辈子废物。"
床头柜上的闹钟指向凌晨两点。
窗外传来汽车引擎声，应该是陈家人回来了。
萧天站起身，腿还在发软，却咬着牙扶着墙走到门口。
门把手上缠着根红绳，是小琴白天系的——他记得她慌慌张张跑出去前，用红绳在门把上打了个结，说是"驱邪"。
红绳在夜风里轻轻晃动。
萧天望着走廊尽头逐渐亮起的灯光，喉结动了动。
他不知道明天迎接自己的会是冷眼还是辱骂，但至少——他活过来了。
这具身体里的灵魂，己经不是那个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普通打工人了。
窗外的香樟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应和他心底翻涌的那股子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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