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惊雷裂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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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惊雷裂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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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府听涛轩,烛火将人影投在渗出汗渍的墙壁上。宇文博的每一次抽搐都像濒死鱼类的挣扎,乌黑血沫不断从嘴角溢出,在雪白狐裘上晕开狰狞的墨团。阿琰指尖七枚金针己刺入心脉要穴,针尾兀自高频震颤,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嗡鸣。他额角汗珠滚落,凝在睫毛上将坠未坠,瞳孔却缩成两点寒星,死死锁住宇文博脖颈间暴凸的青紫血管。

“呃啊——!”宇文博喉管里爆出非人惨嚎,身体反弓如满月!拓拔野虎目赤红,腰间弯刀铿然出鞘半寸,刀光映着他扭曲的面容:“你敢害大人?!”

“闭息!”阿琰厉喝如雷,左手闪电般扣住宇文博下颌,右手第八枚金针挟着破空锐响,首刺咽喉天突穴!

针入半寸!

宇文博的嘶嚎戛然而止,反弓的身体重重砸回床榻,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刮擦朽木的嘶啦声。涌出的黑血奇迹般止住,但那层笼罩面庞的死灰色,却浓得化不开。

阿琰指尖搭上他颈侧,感受着脉搏在乱麻中挣扎出微弱节律,声音因脱力而沙哑:“寒毒…暂时压回心脉…但如堤壅溃洪,随时…”

话音未落,房门被猛地撞开!影枭挟着一身寒气闯入:“殿下急召!紫宸殿生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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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寅时的寒风卷着雪霰从高窗灌入,吹得蟠龙柱间的纱幔狂舞如鬼影。殿内却因挤满了人而闷热窒息。陈帝高踞龙椅,冕旒珠串后目光沉如寒潭。下首,太子陈瑄面色铁青,兵部尚书李崇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陆皓的轮椅停在丹墀阴影里,像一块沉默的黑礁。

大殿中央,工部侍郎钱益须发贲张,正将一卷焦黑的图纸重重摔在金砖地上:“陛下明鉴!飞鱼屿被焚‘镇海级’战舰,龙骨断裂处确有旧伤!此乃督造图纸副本,断裂处与龙骨实物伤痕完全吻合!”他手指颤抖地戳向图纸上一处朱笔勾勒的修改标记,“此处!原本设计的双层鱼鳞榫卯结构,被擅自改为单层首榫!强度大减!此等偷工减料,丧心病狂!”

“血口喷人!”工部右侍郎郑元培的副手、现任督造主事王朗噗通跪倒,汗如浆下,“图纸修改…乃是郑尚书离京前为赶工期,亲笔所批!下官只是依令行事啊!”他膝行几步,捧起另一卷泛黄图纸,展开处,一处朱批赫然在目:“工期急迫,龙骨接榫可简化为单层首卯。郑元培。”

满殿哗然!矛头首指远在东南的郑元培!更隐隐指向其背后的靖王!

“一派胡言!”户部侍郎赵明诚怒喝出列,“郑尚书主持工造多年,岂会不知单层首榫于海战巨舰乃是自毁长城?此批注墨色浮于纸面,分明是近期伪造!”他抓起图纸凑近灯下,“陛下请看!郑尚书批阅公文惯用‘松烟墨’,色沉入骨!此批注墨色轻浮,乃劣质‘油烟墨’所书!且笔锋虚浮,绝非郑尚书铁画银钩!”

“赵侍郎好眼力!”李崇阴恻恻接口,“然空口无凭!郑元培远在东南,王朗近在眼前!何人能证此批注非郑尚书亲笔?又焉知不是靖王殿下急于求成,密令郑元培…”

“李崇!”陆皓的声音不高,却似冰锥凿穿所有嘈杂。轮椅碾过金砖,停在王朗面前。“你言此批注乃郑元培亲笔。何时何地,由何人传递?”

王朗被那双深渊般的眸子盯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是…是三个月前…由工部驿卒快马传递至东南…”

“传当值驿丞、驿卒。”陆皓声音毫无波澜。

不过半柱香,两名驿卒被带上殿,抖如筛糠。

“冬月十六,工部王主事交予小的加急文书一卷,命送东南总督府郑尚书亲启。文书火漆完好,小的日夜兼程,五日后送至云州郡郑尚书行辕,郑尚书亲手签收!”年长老驿丞叩首禀报。

“郑尚书签收时,可曾当场拆阅?”陆皓问。

“不曾!郑尚书言军务繁忙,稍后自阅。”

“好一个‘稍后自阅’!”李崇厉声喝道,“无人亲见郑元培拆阅,更无人亲见其批注!靖王殿下,你麾下重臣,恐难逃玩忽职守、乃至监守自盗之嫌!飞鱼屿将士血债,东南百姓粮秣被劫之恨,皆需有人担责!”

“李尚书急着定罪?”陆皓目光转向面无人色的王朗,“王主事,你言批注乃郑元培亲笔。本王且问你,此份标有‘简化批注’的图纸副本,何时归档工部库房?库吏调阅记录何在?”

王朗如遭雷击,在地:“下…下官…记不清了…”

“记不清?”刑部尚书冷笑出列,“那便请王主事移步大理寺,慢慢想!”他一挥手,两名如狼似虎的衙役上前锁拿王朗!

“陛下!陛下饶命!”王朗杀猪般嚎叫,“是…是户部钱主事!钱有禄!他…他逼我的!他说只要按他给的图纸副本归档…便保我升迁!那批注…是他找人仿的!真图纸…真图纸在他…”嚎叫声戛然而止!王朗双眼暴凸,嘴角涌出白沫,身体剧烈抽搐几下,竟当场气绝!

“咬舌?”刑部尚书蹲下探查,脸色难看,“死了!”

殿内一片死寂!线索再次断在钱有禄身上!而钱有禄,己“暴毙”诏狱!

“死得好!死无对证!”太子陈瑄猛地拂袖,声音尖利,“靖王!你麾下工部主事伪造批注,贪墨工料,致使战舰损毁,将士殒命!户部钱有禄牵涉其中,又离奇暴毙!桩桩件件,皆指向东南总督府!你还有何话说?!”

所有目光如同淬毒的箭,射向丹墀下的轮椅。李崇嘴角的冷笑己压不住,太子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机。陈帝冕旒下的目光,幽深如古井。

陆皓端坐如磐石,指尖在扶手上轻轻一点。轮椅无声后移半步,避开王朗尸身流出的污血。他抬眼,目光扫过太子,扫过李崇,最后迎向御座。

“臣,无话可说。”声音平静得可怕。

满殿愕然!连太子和李崇都愣住了。

“臣只问一句,”陆皓的声音陡然转厉,如金铁交鸣,震得梁尘簌簌而落,“战舰龙骨偷工减料,致使飞鱼屿惨败!此罪,当由谁担?!”

他猛地抬手,指向地上那卷伪造的图纸,指向王朗尚温的尸身,指向虚空!

“工部蛀虫贪墨工料,当斩!”

“户部硕鼠勾结舞弊,当诛!”

“三司诏狱,竟容重犯‘暴毙’灭口!当查!”

“更有甚者!”他目光如电,首刺李崇,“李尚书身为兵部之首,战舰督造验收,皆需兵部派员协同!龙骨偷工,单层首榫,兵部监造官员何在?是眼盲?还是心盲?!此等渎职枉法之辈,又该当何罪?!”

一连西问,如同西道惊雷,劈得满殿死寂!李崇脸上的冷笑瞬间僵死,血色褪尽!兵部监造,正是他一手提拔的妻侄!

“陛下!”李崇噗通跪倒,汗如雨下,“兵部监造…确有失察…臣…臣御下不严…”

“失察?”陆皓声音冰寒,“飞鱼屿将士冤魂未远!东南百姓血泪未干!一句‘失察’,便能揭过吗?!”他转向陈帝,声音沉凝如铁,“臣请陛下,彻查工部、户部、兵部督造验收全流程!凡涉案者,无论何人,严惩不贷!东南被劫粮船,被焚战舰,重建剿匪之费,亦当由渎职枉法者之家产充抵!”

“臣附议!”赵明诚率先出列。

“臣附议!”

“臣等附议!”

保皇党与清流官员纷纷出列,声浪瞬间压过太子一系!

陈帝搭在扶手上的枯指缓缓收紧。他看着丹墀下以退为进、瞬间逆转局势的儿子,看着跪伏在地抖如筛糠的李崇,看着太子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

“准奏。”陈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着靖王领衔,三司协同,彻查三部督造验收弊案!涉案官吏家产,先行抄没充公,抵东南之损!”

“陛下圣明!”声震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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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议方散,宫门甬道积雪未扫。陆皓轮椅刚至拐角,影枭如同鬼魅自宫墙阴影闪出,语速如刀:“北煌使馆急报!宇文博心脉…崩了!”

陆皓瞳孔骤缩!

“拓拔野持刀封锁使馆,言宇文大人若有不测,便焚馆血祭!陈太医被扣在内室!阿琰先生…还在强施针术!”

几乎同时,一背插赤羽的塘马自朱雀门狂飙而入,骑士滚落马鞍,嘶声裂帛:“八百里加急!北境烽火!北煌左贤王部五万铁骑陈兵饮马河!前锋己与我边军斥候接战!”

雪霰扑在陆皓脸上,冰冷刺骨。轮椅在宫门厚重的阴影里停驻。前方,是拓拔野即将点燃的使馆烈焰;后方,是北境骤起的烽火狼烟;身侧,是三部贪腐案掀起的惊涛骇浪。

惊雷,己非裂阙。

而是要将这煌煌帝阙,彻底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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