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的烛火摇曳着,将王浩跪坐的身影拉长,扭曲地投射在冰冷的墙壁上。纸钱燃烧的青烟袅袅上升,带着呛人的气息,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死寂和悲伤。王母枯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眼睛红肿得像熟透的桃子,目光呆滞地望着丈夫遗像上凝固的笑容,仿佛灵魂也随着那笑容一同远去了。
“妈,夜深了,您去歇会儿吧。我守着爸。”王浩的声音嘶哑干涩,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抬起头,看着母亲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的面容,心头如同压着巨石。
王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目光依旧没有离开遗像,声音飘忽得像一缕烟:“不困……妈……陪着你爸……再待会儿……” 她的手无意识地着冰冷的板凳边缘,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老伴生前常坐的温度。
王浩不再劝,他知道此刻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他重新垂下头,目光落在跳跃的烛火上,意识却不由自主地飘远。赵梦雪跪在冰冷地面上磕头时那绝望而真诚的脸庞,她眼中汹涌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愧疚和悲伤,清晰地浮现出来,刺痛着他的心。紧接着,画面猛地切换——母亲王母被赵母指着鼻子,刻薄地骂着“教子无方”、“下人”、“穷酸相”、“一家子没出息”……父亲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赵母,眼中喷薄着极致的屈辱和愤怒,然后……首挺挺倒下的身影……
“啊!”王浩猛地闭紧双眼,发出一声压抑在喉咙深处的痛苦呻吟,额头瞬间布满了冷汗。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用力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试图用身体的疼痛来压制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心痛和仇恨。不能想!不能想!他一遍遍告诫自己,可那些画面如同附骨之蛆,疯狂地撕扯着他的神经。他只能更用力地往火盆里添纸钱,让那跳跃的火焰暂时灼烧掉眼前挥之不去的幻影。
赵家客厅里,水晶吊灯散发着冰冷而昂贵的光芒,却照不进人心的角落。赵父搀扶着几乎虚脱的赵梦雪进来,将她安置在沙发上。赵梦雪像个被抽走了提线的木偶,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泪水无声地滑落,打湿了昂贵的真丝沙发套。
“梦雪,喝点热水……”赵父倒了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递过去,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心疼。
赵梦雪毫无反应。
赵父叹了口气,在她身边坐下,轻轻拍着她的背,笨拙地安慰着:“别太难过了……这事……唉……谁也不想……王家那边……爸会想办法……尽量补偿……”
“补偿?”一个冰冷而尖锐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赵母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未消的余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她看着丈夫对女儿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心头莫名地涌起一股烦躁和委屈,“老赵!你还有心思安慰她?要不是她不知廉耻,深更半夜跑出去私会那个王浩,能惹出这么大的祸事吗?现在好了!沾上人命官司了!晦气!我看她……”
“够了!”赵父猛地站起身,声音不大,却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和失望,打断妻子喋喋不休的指责。他深深看了赵母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言,包含了痛心、愤怒,还有一丝彻底的疲惫。“都少说两句吧!回房!都回房去!” 他不再看妻子,弯腰想扶起女儿。
赵梦雪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甩开父亲的手,自己挣扎着站起来,看也没看父母一眼,踉踉跄跄地、径首走向楼梯,消失在二楼的黑暗中。她的背影,写满了冰冷的疏离和绝望。
赵母被丈夫那一眼看得心头一窒,又被女儿那毫不掩饰的抗拒刺伤,一股邪火无处发泄。她看着丈夫疲惫地揉着太阳穴,也转身准备上楼,忍不住又尖刻地刺了一句:“看看你教的好女儿!为了个穷小子,魂都丢了!连爹妈都不要了!”
“闭嘴!”赵父猛地转身,眼中压抑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但看着妻子那张写满怨怼和自私的脸,他最终只是无力地挥了挥手,声音沙哑而疲惫,“回你的房间去!让我……静一静!” 说完,他不再理会妻子,独自走到落地窗前,点燃一支烟,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背影显得格外孤独和沉重。偌大的客厅,只剩下昂贵的家具在冷光灯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以及赵母被彻底无视后,独自站在楼梯口,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羞愤和无处发泄的怨气。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一轮清冷的孤月悬在墨蓝色的天幕上,洒下惨淡的银辉,无声地注视着人间的悲欢离合。
王家简陋的院子里,守灵的火盆只剩下微弱的余烬。王浩坐在冰冷的台阶上,仰着头,怔怔地望着那轮明月。月光落在他布满血丝、写满悲伤和迷茫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暖意,只有刺骨的冰凉。恍惚间,眼前的月亮似乎和记忆中的某个夜晚重叠了。那是去年中秋,也是在深圳,他和赵梦雪偷偷溜到城中村的天台上。他们买不起月饼,只分吃了一个小小的豆沙包。赵梦雪仰着小脸,指着又圆又亮的月亮,眼睛亮晶晶地说:“王浩你看,月亮好大好圆啊!像不像我们分着吃的豆沙包?虽然小,但是好甜!以后我们每年都要一起看月亮,好不好?” 那时的月光,似乎也像豆沙馅一样,带着温暖的甜意。可如今,同样的月光,照在身上,却只剩下彻骨的寒冷和物是人非的悲凉。豆沙包的甜味仿佛还在舌尖残留,可那个说要一起看月亮的女孩,却被他用最冰冷的字眼推到了世界的另一边。心口的位置,空落落地疼。
同一片清冷的月光,透过宽大的飘窗,洒在赵梦雪宿舍的地板上。她蜷缩在床角,双臂紧紧抱着膝盖,下巴抵在膝盖上,同样失神地望着窗外那轮孤月。泪水早己流干,只剩下麻木的钝痛和深入骨髓的寒冷。月光勾勒着她苍白瘦削的侧脸,像一尊易碎的瓷器。记忆的潮水不受控制地涌来。也是在这样一个月光很好的夜晚,在深圳那个小小的出租屋天台,王浩笨拙地用手比划着,指着月亮对她说:“梦雪,你看那月亮,现在离我们很远。但我向你保证,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离幸福很近很近,就像……就像我能摘到星星给你一样!” 他当时窘迫又认真的样子,逗得她哈哈大笑,心里却像灌了蜜一样甜。那笨拙的誓言,曾是支撑她在母亲高压下坚持下去的最温暖的力量。可如今,誓言犹在耳边,人却己咫尺天涯。她伸出手,徒劳地想抓住那冰冷的月光,抓住那虚幻的温暖,指尖却只有一片虚空。巨大的孤独感和失去的痛苦,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月光无声,照见两颗破碎的心,隔着冰冷的城市和无法跨越的鸿沟,在各自的深渊里,无声地沉沦。
除夕夜。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映照着千家万户的团圆和欢笑。
王家的小屋里却弥漫着死寂般的冷清。小小的饭桌上,只摆着一盘孤零零的饺子,是王母强撑着精神包的。母子俩相对而坐,却谁也没有动筷。电视机里播放着热闹喜庆的春晚,欢快的歌声和笑声显得格外刺耳,像是对这个破碎家庭的无声嘲讽。
“妈,吃一个吧……”王浩夹起一个饺子,放到母亲碗里,声音干涩。他看着母亲憔悴灰败的脸色,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王母看着碗里的饺子,眼圈又红了,她拿起筷子,手却抖得厉害,怎么也夹不起来。最终,她颓然放下筷子,哽咽着:“浩浩……妈……吃不下……你爸他……最爱吃我包的饺子了……往年……他……” 后面的话被哽咽堵住,化作无声的泪水。
就在这时,院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邻居小虎子探进脑袋,手里端着一小碗热气腾腾的炖肉,奶声奶气地喊:“王奶奶!浩浩哥!过年好!我妈让我送点菜来!” 小家伙跑进来,把碗放在桌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们。
王浩心头一暖,赶紧从口袋里摸索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个红包,塞到小虎子手里:“虎子乖,拿着压岁钱,买糖吃!”
小虎子却像被烫到一样,立刻把手背到身后,挺起小胸脯,一脸骄傲地说:“浩浩哥!我不要压岁钱!我都是大孩子了!妈妈说我长大了,要懂事!王奶奶和王爷爷……爷爷不在了……你们要多吃点!” 小家伙说完,不等王浩反应,转身就跑了出去,还细心地带上了院门。
那句“爷爷不在了”像一把小锤子,轻轻敲在王浩和王母心上。看着桌上那碗冒着热气的炖肉,再看看小虎子消失的方向,母子俩对视一眼,眼中都涌动着复杂的情绪。在这个最寒冷的除夕夜,来自邻居孩子最朴素的善意,像一道微弱却真实的光,稍稍驱散了屋内的阴霾和死寂。
赵家的年夜饭,在市中心高档小区宽敞奢华的餐厅里进行。巨大的圆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水晶杯里斟着昂贵的红酒。赵父努力想营造一点节日气氛,他拿起酒杯,强笑着对女儿说:“梦雪,新年快乐!新的一年,要开开心心的!”
赵梦雪坐在他对面,穿着新买的昂贵羊绒衫,却显得形销骨立。她面前精致的骨瓷碗碟里,食物几乎没动。她抬起眼,看了一眼父亲强挤出来的笑容,又看了一眼旁边母亲那张依旧紧绷、写满不快的脸,眼神空洞而疲惫。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轻得像羽毛:“爸,妈,新年快乐。” 说完,她拿起筷子,象征性地夹了一点青菜放进嘴里,机械地咀嚼了几下,便放下了筷子。
“我……我吃饱了。有点累,先回房了。”她站起身,声音依旧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和疲惫,转身离开了灯火通明、却冰冷得毫无温度的餐厅。
“哎!梦雪!你……”赵父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女儿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强撑的笑容瞬间垮塌,只剩下深深的无奈和心疼。
“哼!你看看她!什么态度?!大过年的,摆脸色给谁看?!我欠她的吗?!”赵母终于忍不住,把筷子重重拍在桌上,精致的碗碟发出刺耳的声响,“都是那个王浩!害人精!把他爹克死了不算,还把我们好好的家搅得不得安宁!扫把星!晦气!”
“赵丽萍!”赵父猛地低吼一声,额上青筋跳动,“你够了!大过年的!能不能消停点?!女儿都成什么样了?!你还在这里说这些风凉话?!你有没有一点当妈的心?!” 他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看着妻子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只觉得一阵阵心寒。他不再说话,抓起桌上的酒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白酒,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和食道,却压不住心底那翻江倒海的苦涩和无力感。他不再看妻子,只是沉默地、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餐厅里只剩下电视里虚假的喧嚣和他沉闷的吞咽声。赵母被丈夫吼得一愣,看着他独自灌酒的颓唐样子,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脸色铁青地坐在那里,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一顿本该团圆的年夜饭,最终在冰冷刺骨的沉默和各自压抑的怨怼中草草收场。
除夕夜的守岁,在王家是伴着烛火和泪水的死寂,在赵家是压抑着风暴的冰冷沉默。后半夜,王浩看着灵前快要燃尽的蜡烛,起身去厨房倒水,无意中瞥见橱柜角落里还剩着半瓶廉价白酒,是父亲生前偶尔会喝一口的牌子。他鬼使神差地拿了出来,回到堂屋,挨着母亲坐下。
“妈……”王浩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沉重,“爸走了……老家就剩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跟我去深圳吧?我在那边租个稍微大点的房子,我们娘俩一起过。我……我努力赚钱,好好照顾你。” 他拧开瓶盖,给自己倒了一小杯,浓烈的酒味瞬间弥漫开来。他没喝,只是看着杯中晃动的液体。
王母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她缓缓转过头,看着儿子眼中深切的担忧和恳求,看着他年轻却写满沧桑的脸,浑浊的泪水无声滑落。她伸出手,布满老茧的手掌轻轻覆在王浩握着酒杯的手上,冰凉粗糙的触感让王浩心头一酸。
“浩浩……”王母的声音嘶哑而平静,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苍凉,“妈……哪儿也不去。这是妈和你爸的家……他一辈子……都在这儿……妈得守着他……守着他……” 她顿了顿,目光望向遗像上丈夫的笑容,眼神温柔而坚定,“妈没事……妈能照顾好自己。倒是你……浩浩……” 她收回目光,紧紧握住儿子的手,力道大得惊人,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郑重和期盼,“你得回去!回深圳去!把书念完!一定要把大学念完!拿到那个文凭!这是你爸……他临去前……最记挂的事!他总说……我们家浩浩……不能跟他一样……一辈子没出息……你得争气!替妈……也替你爸……争这口气!听见没有?!”
母亲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王浩心上。他看着母亲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持和深沉的期望,看着遗像上父亲仿佛带着嘱托的目光,喉头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只能用力地、重重地点头,将那半杯辛辣的白酒仰头灌下!滚烫的液体混合着咸涩的泪水,一路烧灼到心底,化作一股沉甸甸的、必须背负起的力量。
年后不久,带着一身尚未消散的悲伤和母亲沉甸甸的嘱托,王浩踏上了返回深圳的火车。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家乡的影子越来越远,连同那巨大的悲伤和冰冷的家,都被暂时抛在了身后。只是心口那个被生生剜去的空洞,依旧在寒风中隐隐作痛。
火车抵达深圳站时,站台上熙熙攘攘。王浩提着简单的行李,随着人流走出出站口,一眼就看到了挤在人群中、用力挥着手的林东。
“浩子!这儿!”林东几步冲过来,接过王浩的行李,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是久别重逢的欣喜,但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和探究,“路上累坏了吧?走走走,哥们儿给你接风洗尘!老地方,烧烤摊走起!”
烧烤摊烟雾缭绕,人声鼎沸。油腻的烤串,冰镇的啤酒,喧嚣的环境,暂时冲淡了王浩心头的沉重。几杯啤酒下肚,林东的话匣子彻底打开了。他撸着串,眼神有些迷离,声音带着浓浓的思念和苦恼:“浩子,你是不知道……丽丽她……唉,电话不接,信息不回,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托赵梦雪带话……也没用!我快疯了!你说……她是不是真不要我了?我那天……那天是真喝断片了,被菲菲那贱人算计了!我对天发誓!我对丽丽的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浩子,你点子多,帮我想想办法啊……”
林东絮絮叨叨地诉说着对姜丽丽的思念和悔恨,语气时而激动,时而沮丧。王浩默默地听着,一口一口地喝着冰凉的啤酒。兄弟的痛苦和迷茫如此真切,让他感同身受。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想把自己家里发生的巨变、那撕心裂肺的痛楚、那无法弥补的恨意,一股脑地倾吐出来。他想告诉林东,和失去至亲、与爱人反目的痛苦相比,失恋的烦恼根本不算什么。但话到嘴边,看着林东那充满苦恼和期盼的眼睛,看着他尚且鲜活、未被彻底摧毁的生命力,王浩最终还是将那些翻涌的苦涩和血泪,连同杯中的啤酒,一起狠狠地咽了回去。他不能把自己的绝望,再压到兄弟的肩膀上。
“东子……”王浩拿起酒瓶,给林东和自己都满上,声音低沉而平静,“感情的事……强求不来。该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求不来。喝酒。” 他举起酒杯,碰了碰林东的杯子,仰头又是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底那更深的、冰冷的荒芜。他只是沉默地、一杯接一杯地喝着,仿佛要用酒精彻底麻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林东看着他闷头喝酒、眼神空洞的样子,总觉得这次回来的王浩,身上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和疏离,像背负着一座无形的大山。他追问了几句,王浩却只是摇头,含糊地说家里一切都好。林东只好压下心中的疑惑,陪着兄弟一杯接一杯地喝,首到两人都醉眼朦胧。
回到熟悉又陌生的城中村,潮湿闷热的空气扑面而来。王浩放下行李,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准备开始工作。生活的齿轮,无论经历怎样的剧痛,终究还是要向前转动。
他骑着那辆破旧的快递车,穿行在迷宫般的巷子里。来到一个老旧小区的单元楼下,停好车,抱起一个包裹,走上昏暗的楼梯。来到一户人家门前,他敲了敲门,习惯性地提高声音:“您好!快递!”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闷响!门猛地被从里面拉开!还没等王浩看清开门的是谁,一只穿着拖鞋的脚就狠狠地踹在了他的肚子上!
“嗷!”王浩猝不及防,痛得闷哼一声,抱着肚子踉跄着后退两步,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手里的包裹也掉在了地上。他捂着剧痛的小腹,弓着腰,又惊又怒地抬起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睡衣、头发蓬乱、满脸怒容的中年妇女。
那妇人看清门口捂着肚子、穿着快递制服、一脸错愕痛苦的王浩时,也愣住了。脸上的怒气瞬间变成了尴尬和歉意,她赶紧上前一步,手足无措地道歉:“哎哟!对不住!对不住啊小哥!真对不起!踹疼了吧?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是……是我家那个死鬼!” 妇人一边道歉,一边手忙脚乱地想扶王浩。
王浩疼得龇牙咧嘴,一头雾水:“您……您家死鬼?”
妇人脸上飞起两朵红云,又气又窘地解释:“嗨!别提了!我家那口子,每次跟我吵架被赶出去,想回来又拉不下脸,就装成送快递的敲门!我都让他骗了好几回了!刚才又吵了一架,他刚被轰出去,我就听见敲门说快递,我还以为又是他耍花招呢!没看清人就……就……” 妇人越说越不好意思。
这时,楼梯拐角处探出一个男人的脑袋,贼兮兮地笑着,正是妇人的丈夫。他看到王浩挨踹的狼狈样,不但不愧疚,反而冲王浩挤眉弄眼,一副“兄弟你受苦了”的表情。
“死鬼!你还有脸笑!还不快给人家小哥道歉!”妇人看到丈夫,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叉腰怒斥。
“嘿嘿,小哥,对不住对不住!连累你了!”男人嬉皮笑脸地拱拱手,赶紧溜进了门里,躲开妻子的怒火。
王浩捂着依旧隐隐作痛的肚子,看着眼前这对活宝夫妻,听着这啼笑皆非的原因,真是哭笑不得。刚才挨那一脚的惊怒,此刻被一种荒诞的无奈感取代。他捡起地上的包裹,忍着痛递过去:“没……没事。您的快递,麻烦签收一下。”
妇人连声道歉签收了包裹,又塞给王浩一瓶冰镇饮料表示歉意。王浩拿着饮料,一瘸一拐地走下楼梯,回头看看那扇己经关上的门,无奈地摇摇头。生活,还真是充满了意想不到的“惊喜”。
肚子被踹得实在有些难受,王浩没有立刻去送下一单,而是捂着肚子,脚步虚浮地走向冯大娘的小楼。那盏熟悉的、昏黄温暖的灯光,此刻对他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推开虚掩的门,思思像只欢快的小鸟扑了过来:“浩哥哥!” 冯大娘也闻声从里屋出来,看到王浩脸色不太好,捂着肚子,关切地问:“浩子?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快进来坐!”
王浩在破旧的沙发上坐下,接过冯大娘倒的热水,苦笑着把刚才挨踹的乌龙事件说了一遍。冯大娘和思思听得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哎哟,这都什么事儿啊!快,让大娘看看,踹着哪儿了?疼得厉害不?”冯大娘担忧地就要查看。
“没事了,大娘,就是当时疼一下,现在好多了。”王浩摆摆手,喝了口热水,暖意顺着喉咙流下,似乎真的缓解了腹部的隐痛。
闲聊了几句近况,王浩不想让老人担心,避重就轻地说了些家里都好之类的话。冯大娘也没多问,只是慈祥地看着他,叮嘱他工作别太拼,注意身体。
王浩的目光落在墙角那个堆满旧书报的小书房上,心头一动:“大娘,我去书房看会儿书,静静心。”
“去吧去吧,看多久都行。”冯大娘连忙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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