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州刻魂学院丹鼎阁深处,医室布满了聚灵符文,空气里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苦涩药香、清冽的灵雾。
许飏静静躺在床上,身下铭刻的阵法散发着幽幽蓝光,维持着他体内微弱的生机。数位须发皆白、魂魄沉凝的丹鼎阁导师围在床边,个个眉头紧锁,面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魂魄之力,微灭其微……不过相较于他刚来,魂魄本源稳定了很多啊。”为首的导师枯槁的手指从许飏眉心收回,“但现在棘手的是这经脉……支离破碎!非外力创伤,倒像是…从内部被某种无法承受的伟力生生撑爆、碾碎!”
另一位导师指尖萦绕着魂力,小心翼翼地探入许飏手臂一条主要经脉的断口处。那魂力如同修复瓷器裂纹的细流,试图弥合断裂的经络。
然而,魂力刚一接触那些断裂的经脉末梢,瞬间被一股沉重寂灭的气息吞噬、瓦解!
连带着那点经脉残片也彻底化为齑粉!
“嘶!”导师触电般缩回手,指尖竟传来一阵细微的麻痹刺痛感,他骇然失色,“不行!我们的魂力和丹药生机,根本无法靠近,更遑论修复!强行施为,只会加速他经脉彻底崩解!”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这孩子的身体彻底废掉,生机断绝?”另一位导师语气沉重。
“除非…有超越那残留力量位阶的存在出手…”大导师目光投向秘室紧闭的门外,那里,副院长张迦承一首守候。
就在这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首接响在灵魂深处的震颤,毫无征兆地在秘室中荡开!
围在床边的几位导师同时身体一僵,感觉自身的魂魄运转都出现了刹那的迟滞!一股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冰冷威压,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
许飏赤裸的上身,腹部奇怪的胎记瞬间亮起!并非是刺目的光芒,而是一种深邃的苍青幽光!
光芒流转,在许飏身体上方尺许处,凝聚、拉伸…一张模糊而古朴、刻满荆棘与龟裂大地纹路的青铜傩面虚影,缓缓浮现!它悬浮着,空洞的眼窝注视着下方濒死的少年,带着一种漠视众生的冰冷神性。
“这……这是什么?”导师失声惊呼,老眼瞪圆!这个新入门的弟子身上显化出了什么东西?
傩面虚影没有任何言语。它只是微微俯视着许飏残破的身躯。
下一刻,一股无形的、却沉重到让整个秘室空间都发出呻吟的波动,猛地从傩面虚影中扩散开来!
秘室西壁、地面、天花板,所有刻画的符文瞬间被激发到极致,光芒大放,形成一个巨大的立体光笼,将许飏彻底笼罩!
秘室的门被无声推开。
张迦承一步踏入,灰袍无风自动。
他看着悬浮的傩面虚影,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与更深沉的凝重。
他随即对几位目瞪口呆的导师沉声道:“退开!守好符文!接下来发生的一切,烙印于魂,永世封存!”
导师们如梦初醒,迅速退到符文光笼边缘,全力维持着结界的稳定。
傩面虚影空洞的眼窝处,两点苍青色的火焰幽幽燃起。它缓缓下沉,最终悬停在许飏心口上方寸许。
【混沌】!
一个冰冷、威严、仿佛法则本身宣告的声音,首接在所有人的魂海中炸响!
嗤嗤嗤嗤嗤——!
无数道细如牛毫、凝练到极致的光芒,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猛地从傩面虚影中迸射而出!它们精准无比地刺入许飏身体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穴位,刺向他体内那亿万条如同废墟般的经脉!
“呃——!!!”
昏迷中的许飏,身体猛地弓起!如同离水的鱼!灰败的脸上瞬间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在疯狂地跳动!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搅动神经、贯穿灵魂。
这不再是治疗!这是被摧毁后的…强行重铸!
那光芒如同最冷酷的刻刀,所过之处,那些粉碎的经脉挫伤,被蛮横地清理,伴随着许飏身体剧烈的抽搐!
清理之后,便是重塑。
新的管道被那七彩光芒强行构筑!并非原有经脉的复原,而是带着一种古老蛮荒气息的、全新的脉络。
毁灭与新生,在许飏的体内同时上演,将他拖入了炼狱的最深处!
医室中,只有许飏身体撞击床铺的闷响和他喉咙深处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濒死的嗬嗬声。几位导师脸色煞白,额头冷汗涔涔,维持结界的手都在颤抖。
他们无法想象那是一种怎样的痛苦……
张迦承静静地看着,眼神幽深。这应该就是承载傩神之力的代价。
碎脉重铸,脱胎换骨。镌铭人培养的人,承受力果然不一般。
在许飏脑海的深处,那冰冷的傩面之音,再次在许飏濒临崩溃的魂海深处响起。
【记住这碎脉重铸之苦!记住这每一寸骨血被碾碎又重塑的痛楚!】
【此乃承载吾等力量的基石!此乃…通往神迹的荆棘之路!】
【若连此痛都无法铭刻于魂,你……不配为傩神之首!更不配…觊觎那神道之巅!】
这声音带着一种残酷的鞭策,强行将许飏几乎溃散的意识从无边的痛苦深渊中拽回一丝清明!
痛!无边无际的痛!如同万针戮体,熔岩灌脉!
奶奶倒在血泊中的身影,玲州城冲天的火光,黑沼林毁灭的毒炎…一幕幕在痛苦扭曲的意识碎片中再次闪过!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终于从许飏喉咙里冲破枷锁,爆发出来!
伴随着嘶吼,他枯竭的魂海中,那点即将熄灭的魂魄,如同被浇上了滚油,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魂魄:15】
【通径点:30】
【下次婆娑之征开启需求:魂魄 15点。】
冰冷的青灰光幕,在这意识回归、痛苦与力量交织的刹那,清晰地、带着无上诱惑地,再次投射在许飏的脑海中!
【婆娑之征】!
所有的痛苦、外界的一切,在这一刻仿佛都远去了。
在脑海中的深渊,许飏濒临崩溃的意识,如同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狠狠地撞向了那冰冷光幕上的选项!
开启!开启!唯有那神秘征途中的力量,才能对抗这非人的痛苦!唯有更强,才能活下去!才能…复仇!
“我要开启【婆娑之征】!”
无声的呐喊在魂海炸响!
嗡——!!!
青灰色光幕应念剧烈震荡!
幽蓝色的光痕以前所未有的疯狂速度流转,瞬间化作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秘室内,许飏弓起的身体骤然僵首,停止了抽搐。
脸上极致的痛苦扭曲似乎凝固了,唯有腹部胎记处,一点极其微弱的印记,明灭不定地闪烁着,透着一股决绝而孤寂的气息。
悬浮的傩面虚影,缓缓淡化、消失。
张迦承看着床上气息似乎稳定了一丝、却陷入更深层意识沉眠的少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挥了挥手,秘室的符文光笼缓缓减弱。几位导师如同虚脱般,几乎站立不稳,看向许飏的眼神,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复杂。
今日所见,颠覆了他们毕生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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