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沼林腹地的边缘,死寂取代了之前的妖吼与轰鸣……
蚀魂毒瘴仿佛被先前惊天动地的碰撞余波冲散了大半,露出下方如同被巨犁反复翻搅过的狼藉大地。
焦黑的坑洞、凝固的泥沼、拦腰折断的古木……以及大片大片触目惊心的、尚未干涸的暗红与污黑交织的血迹。
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焦臭和毒液腐蚀的刺鼻气味。
“咳…咳咳…”周元凯捂着胸口,强行咽下喉头的铁锈味。最后那一记倾尽全力的【裂空指】洞穿妖将咽喉,彻底榨干了他本就消耗巨大的魂力。
他墨绿色的院服多处撕裂,沾满泥污与妖血,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却锐利依旧。
现在还活着的人,不足出发时的一半。
残存的新弟子们大多瘫坐在泥泞中,眼神空洞,身上带着或轻或重的伤,有的在低声啜泣,有的只是茫然地望着那具仍在微微抽搐的庞大妖尸。恐惧的余波仍在侵蚀着他们的心神。
几位高段师兄也人人挂彩,气息不稳,强撑着维持警戒。
杨师兄拄着他那柄光芒黯淡的赤焰长刀,一条手臂不自然地垂着,显然是骨折了。他喘着粗气,目光死死盯在场地中央。
黑岩毒蜥彻底没了生息,它庞大的身躯如同崩塌的黑色山丘,咽喉处那个恐怖的贯穿创口仍在汩汩涌出粘稠的黑血与内脏碎片,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最令人心悸的,是它体表大片崩裂脱落的黑岩甲壳之下,那些暴露出来的血肉并非简单的撕裂伤,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坍塌状态。血肉与断裂的骨骼像是被无形巨手揉捏过,呈现出扭曲的褶皱,如同被瞬间风化了的岩石!这正是许飏那股苍青伟力“重压”与“归藏”留下的恐怖印记。
而就在这妖尸不远处,许飏静静地躺在冰冷坚硬的泥地上。
邹于涛跪在他身边,双手颤抖着,想碰又不敢碰。少年脸色灰败,嘴角残留着己经发黑的血痂。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胸腔深处细微的、令人心碎的撕裂声。他身上的劲装被自身溢出的鲜血浸透,紧紧贴在单薄的身体上。
“许师弟…许师弟…”邹于涛的声音有些嘶哑。闫馨和其他几个被许飏救下的弟子也围拢过来,看着许飏的模样,无不红了眼眶,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激与深深的担忧。
周元凯步履沉重地走到许飏身边,蹲下身,手指再次搭上许飏冰冷的手腕。魂力小心翼翼地探入,但随后探查的结果让他本就凝重的脸色更加阴沉。
“魂魄枯竭,几近于无…经脉…五脏皆有移位震伤…”周元凯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砸在众人心头,“生机…如风中残烛……”
他猛地抬头,目光扫过众人,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此地凶险未除!妖将虽死,血腥与毒瘴必引来更多浊妖!一刻也不能耽搁!杨正!”
“在!”杨师兄强撑站首。
“你带三位伤势最轻的师弟,负责警戒开路!其他人,立刻制作简易担架,抬上许飏!这具妖将尸骸…”周元凯的目光落在那庞大的黑岩毒蜥尸体上,“…价值连城!其妖核、毒囊、以及这身变异甲壳,皆是重宝!剥取妖核、毒腺、心尖精血!其余…舍弃!动作要快!”
“是!”杨师兄立刻领命,招呼人手。
剥取五段妖将的材料,即使是尸体,也非易事。
黑岩甲壳坚硬无比,寻常刀剑难伤。杨师兄的赤焰长刀再次燃起火光,集中力量切割。当刀锋艰难破开甲壳,接触到下方的血肉时,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周元凯则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枚通体碧绿、刻满符文的玉瓶,蹲在妖将咽喉巨大的创口旁,指尖凝聚墨绿魂力,一点点引导着那粘稠、蕴含剧毒却也饱含磅礴妖力的心尖精血流入玉瓶。
整个过程中,他的眼角余光始终没有离开昏迷的许飏。那少年单薄身躯下爆发的、足以重创五段妖将的恐怖力量,那覆盖其面的苍青虚影,那引动的仿佛大地本源般的法则之力…这一切,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在他的魂海深处。
担架很快制成,邹于涛和闫馨小心翼翼地将许飏抬上担架。他们脱下相对干净的外袍,盖在许飏身上。
“走!”周元凯收起装满妖将精血的玉瓶,沉声下令。
队伍在压抑的沉默中再次启程。
来时浩浩荡荡,归时凄凄惨惨。
沉重的担架,疲惫的伤者,每一步都踏在泥泞与血腥之上。
许飏躺在担架上,无知无觉,意识仿佛沉沦在一片冰冷、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
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永恒的坠落感。魂魄枯竭带来的虚无感吞噬着一切,仿佛连“自我”这个概念都在消散。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千年。一点冰冷的星光,毫无征兆地在那片绝对的黑暗中亮起。
【魂魄:15】
【通径点:30】
【下次开启需求:魂魄 15点!】
是那熟悉的、冰冷的青灰色光幕!它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瞬间锚定了许飏即将溃散的意识!
15点魂魄?!30点通径点?!
狂喜如同岩浆般瞬间冲垮了冰冷的死寂!濒临湮灭的意志被这不可思议的奖励强行拽回!昏迷前那个低沉傩面的声音仿佛还在魂海中回荡:【为蝼蚁之命,甘舍己身之基……此念……考验……通过!】
是那三息搏命换来的结算!他果然不可能这样死掉!
生的希望,力量的阶梯,从未如此清晰地摆在眼前!那15点魂魄,正是他开启下一次【婆娑之征】所需的钥匙!
……
当刻魂学院在那古朴、透着岁月沧桑与魂力威压的山门轮廓终于穿透迷雾,出现在队伍前方时,不知是谁先发出了第一声劫后余生的呜咽,随即迅速演变成一片难以抑制的悲泣。
山门守卫远远看到这支狼狈不堪、抬着担架、人人带血的队伍,脸色大变,尖锐的示警哨音瞬间划破学院上空!
急促的钟声在学院各处响起。
很快,人影幢幢。导师、高阶弟子,纷纷从各处殿宇楼阁中冲出,汇聚向山门。当看清队伍的惨状,整个山门前广场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震惊。
“天!那是…许飏?”
“他们遭遇了什么?怎么伤成这样?”
“周师身上散发着的…好可怕的妖气!难道是…五段浊妖的气息?!”
“不可能!新弟子在黑沼林历练怎么可能遭遇那种存在?!”
议论声如同潮水般响起,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恐惧。
副院长张迦承的身影几乎是瞬移般出现在山门前。他依旧是一身朴素的灰袍,面容清癯,眼神深邃。
但当他的目光扫过担架上气若游丝的许飏时,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
周元凯解开兽皮囊的束缚符文,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与磅礴妖力混杂的气息猛地扩散开来,让周围段位稍低的弟子脸色发白,连连后退。他从中取出几件东西:
一颗通体漆黑、表面布满天然血色纹路、如同跳动心脏般散发着恐怖能量波动的妖核!
一个被秘法封禁、依旧能感觉到其内粘稠毒液在鼓胀的墨绿色毒囊!
几块边缘极不规则、厚达半尺、闪烁着幽暗金属光泽的黑岩甲壳碎片!
“黑岩毒蜥!五段浊妖!”有见多识广的导师惊呼。
所有人目光聚焦。
张迦承没有理会。他一步跨前,枯瘦的手指没有任何迟疑,感应着这些浊妖遗物。
指尖落下的瞬间,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一股极其隐晦的魂力波动从张迦承指尖弥漫开来。
他闭目凝神,指尖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细细感知着样本内部残留的每一丝力量痕迹。
时间仿佛凝固。广场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副院长那凝重如山岳的侧影。
许久,张迦承缓缓睁开眼。
他收回手指,目光没有看地上价值连城的毒囊和妖核,而是越过人群,落在了被紧急送往丹鼎阁方向的那副担架上。他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最终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身旁的周元凯耳中,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
“湮灭裂痕…由内而外,结构崩解…归藏之力…”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镌铭人…他果然是把许飏当成了培养基石。”
周元凯心头剧震!副院长知道而且首接点出了徐篙的名字!他张了张嘴,想汇报许飏引动苍青傩面的异象……
“此事列为最高密级,封存。”张迦承的声音不容置疑,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导师和执事,“今日所见所闻,任何人不得外泄一字!违者,院规极刑!”
冰冷的话语带着无上的威严,让所有人噤若寒蝉。
“周元凯,”张迦承转向周元凯,语气稍缓,“此事我也有责任,你做得很好了,你伤势不轻,先去疗伤。此间后续,我亲自处理。”他看了一眼兽皮囊,“这些东西,送入仓库封存。”
张迦承不再多言,灰袍身影一闪,己消失在原地,方向正是丹鼎阁。
他必须亲自确认许飏的状态。镌铭人计划若是如此,那便容不得半点闪失。而那些石化的妖将血肉中残留的湮灭裂痕与“归藏”气息…让他沉寂了数十年的道心,都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寒意……
难道真的是傩神错断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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