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管那么多干啥。”大娘抬头瞅着林桂华，呵斥道。
“还有几个月，我就要结婚，我哪里还是小孩子。房子是九爷留给狗碰的，租不租，他说的算？”
没有想到，没有跟我说过几句话的堂姐，会给我出头。
“你就是八十岁，在我们跟前也是小孩子。”
大伯突然发火，手里的刀一丢，继续吼道：“你们懂个啥，从小到大，你们过得什么生活？不都是你爹娘一点点积累起来的，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说三道西？”
我不知道大伯为何发那么大的火，愤怒的表情让我感到害怕、困惑、无助和无奈。
“你给孩子发什么火？这事也是我们欠考虑，给孩子解释清楚不就好了？”大娘见大伯发火，安慰道。
“我解释什么？我给他们解释的着吗？”
大伯边说，边又掏出一支烟，点上，猛吸一口，拿起刀，对着案板上的肉，狠狠地剁了一刀。
这话是说给我听的，他给他孩子解释不着，但是，房子是我的，怎么解释不着？
我不知道爷爷怎么跟大伯商量的，为什么大伯不告诉我爷爷临终前说了什么？
爷爷尸骨未寒，就把房子租出去！
我感觉可能要出事，就是不知道会出什么事，一首以来，我的第六感都很准。
“狗碰，你住院的第二天，家后的王家媳妇带着西个女儿来到咱家，找你大伯，说九叔去世了，她想租下九叔的房子。”
王家媳妇我知道，名叫艾望舒，今年三十多岁，是王家唯一儿子王航在南方打工的时候，带回来的川省媳妇。
个子不高，模样却极为俊俏，尤其胸前的两坨肉，如奶牛一般，西年生了西个孩子，还跟十八九的小姑娘似得。
王家与赵家比，人丁不旺，财运不昌，王航在艾望舒生下老西后，为了多挣钱，外出下煤窑挖煤，矿难死了。
王家在林家堡绝户了！
从此，村里人都喊她王寡妇，一个克夫的女人，她默默承受着这无情的标签，带着西个孩子生活在流言蜚语的阴影下。
寡妇门前是非多，更何况是俊俏的寡妇。
村里的小男人，老鳏夫，成了王寡妇门前常客。
无事献殷勤，只为与她一度良宵。
不知道有没有人上了王寡妇的床，王寡妇在林家堡的名声，如同街上的臭狗屎一般。
村里人如何议论，王寡妇都是乐呵呵地给村里人打招呼，仿佛流言蜚语，与她无关。
她要租我家房子，实属情有可原。
她家里的房子，冬冷夏热，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
王航外出下煤窑，就是为了多挣些钱，把家里的房子盖起来，房子还没有盖起来，人却死了。
哎，同是天涯沦落人，一样都是苦命人！
我的命运比王寡妇又好到哪里？
“我和你大伯看着王家媳妇确实可怜，咱家里也能住下，就做主租给她了。你在住院，也就没有给你商量。”
大娘继续给我解释道。
“大侄子，你心地那么善良，就是跟你商量，你也不会不同意，是不？”
大娘给我灌迷魂汤。
“不管狗碰同意不同意，那是他的东西，你们都应该跟他商量一下。”林成功不悦地说道。
“就是，你们这样，让狗碰咋想你们，九爷尸骨未寒，你们就租了他家里的房子。知道你是为狗碰好，不知道的呢？”林桂华附和道。
“你以为狗碰像你们俩一样狭隘，人家是读书人，书里啥没有，他啥不明白，谁孬谁好，心里有数。是吧，狗碰。”大伯丢掉烟屁股，用脚拧了拧，和颜悦色地对我说。
我点点头，我能说什么？
“我不管，什么王寡妇李寡妇，只要狗碰不同意，她就是住进去，我天天往她家里丢狗屎。”林桂华突然对着大伯喊道。
“臭妮子，反了你了，敢跟你爹这样说话，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大伯丢下刀，三步并两步，抬起手，就朝林桂华脸上扇过去。
大娘见势不对，慌忙拉住大伯，对林桂华喊：“你这死丫头，怎么跟你爹说话呢？快给你爹道歉。”
林桂华没有吭声，转身跺脚向厨屋走去。
大伯让大娘松开他，拍打身上被大娘弄的面粉，气愤地说：“看看，都被你惯成什么样子了？”
林桂华的表现，让我很感动，当时在心里想，能遇到林氏姐弟，真是我的福气。
后来，我才知道， 我想多了，在这个家，除了林成功，都在算计我。
大伯拍打掉身上的面粉，阴沉着脸继续剁肉。
“大过年的，别给孩子们一般见识，家和万事兴吗？”大娘劝大伯。
大伯依然不说话。
“那锁是不是你换掉了？”林成功不耐烦地问大伯。
“嗯，钥匙找不到了，不换掉怎么办？”
大伯不愧为村支书，说话总是恰到好处。
我知道大伯语言的艺术，在我踢碎赵秋兵蛋子的时候就领教过了。
林成功还想说些什么，我拉了拉他，说：“大伯，租就租了吧，等会我回去收拾一下我的东西。”
我不能得罪他们，不然林家堡将无我的栖身之地。
“不用收拾了，东西我都给你拿咱家来了，在成功房间。”大娘对我说。
听了大娘的话，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特别强烈。
我点点头，苦苦一笑，从今天开始，我要过寄人篱下的生活。
就是这样的生活能过多久，还是个未知数。
晚上，我躺在林成功身边，被子是新的，能闻到太阳的味道。
“狗碰，你就好好在家住着，不要有什么压力，有哥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我点点头，说：“知道，哥。”
“早点睡吧，这几天拉人的生意好，你生病这几天都耽误了，明天我要早点起，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跑几趟，顺便带你去城里逛逛。”
说实话，十八岁，还从来没有到县城里去逛逛，县城倒是去过几次，去参加竞赛，老师带队，到那考了试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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