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让我一个住,我着实有点害怕。
车在我家门口停下来,我下车,从腰间解下钥匙,对准三环锁的屁股插了进去。
我用力一转,按说该屁股转动,“咔吧”一声,锁打开。
然而,我却没有拧动,什么情况,我拿起锁看了看,没有错,是三环锁。
林成功熄了车,走到我跟前,问:“怎么了,狗碰?”
我看了他一眼,答:“哥,锁打不开。”
“是不是你拿错钥匙了。”
“这里面就一把三环的钥匙。”
说着,我晃了晃钥匙串。
“来,我看看。”
我让了让,林成功拔出钥匙看了看,又看看锁,再次把钥匙插进锁屁股,依旧拧不动。
“会不会是锁坏了。”
“不会吧,这把锁是我去学校之前,爷爷刚换的新锁。”
我仿佛看到爷爷,拿着一把崭新的锁对我说:“狗碰,你看这个新锁,很好开。”
说着,他拧动钥匙,锁“咔吧”一声开了,声音清脆好听。
“新锁也可能坏,等我们去买把新锁,把这把锁砸了,走,我们先回家,今天家里正蒸馍煮肉呢。”
林成功拔掉钥匙,递给我,去发动车。
“哥,不坐了,我走过去。”
没有几步路,我不想再坐车。
“好,我停好车等你。”
说完,他一脚油门走了。
我漫步走着,路上没人,快过年了,都忙着蒸馍煮肉呢吧。
我转个弯,看见林成功正在家门口等我,影子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脸上带着微笑。
我加快脚步向他走去,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情感,他看到我走来,迎上前来,一把搂住我的肩膀,走进他家院里。
走进院里,我看见堂姐林桂华正在厨房烧锅,大伯在堂屋里剁肉,大娘在揉馍。
整个院子里弥漫着浓浓的烟火气,家的味道扑面而来。
我又想起了爷爷,过年的时候,虽然就我俩,蒸馍、煮肉、过油、包饺子一样没少过。
爷爷经常说,过年就要有过年的样子。
从这个年开始,他再也不能陪我过年,我的年,再也没有过年的样子。
“爹,娘,我把狗碰接回来了。”林成功高声喊道。
我紧跟着喊了一声,“大伯,大娘。”
“回来了,狗碰,你看家里忙着呢,就没去医院接你,快,进屋,坐下歇着,一会蒸好馍,煮好肉,我们就吃饭。”
大娘满手是面,快步走到我跟前,让我进屋。
“狗碰,没有啥不舒服的了吧。”
我走进堂屋,大伯问我,他没有停下他手里的活计,不停地把猪肉分割成一个方块。
这是我们农村过年必备的方子肉。
“没有,大伯,现在感觉挺好的。”我答。
“房间己经让你大娘给你收拾好了,你和成功一个屋,他那屋里的床大,你俩睡也不挤。”
大伯继续分割着肉,说道。
我瞅了一眼林成功,刚要说话,林成功抢先说:“爹,我和狗碰想住他家去。”
大伯和大娘同时抬头看向林成功,满脸的疑惑。
“咋,这就想给你爹分家了?”大伯爽朗一笑说道。
“啥,就分家了,我们就是感觉住在那里方便。也没有几天,寒假过去,狗碰回校,我也就住回来了。”林成功从馍筐里捏一个刚炸好的丸子,塞进嘴里满不在乎地说道。
大伯听了林成功的话,略一沉吟说:“你们就住咱家,那个房子租出去了,人家明天就入住。”
我一听,心里咯噔一下,那是我的房子,大伯连商量都没有商量,就给租出去了。
我十八岁,不再是孩子,很多事情都知道是咋回事。
大伯这是想要霸占我家的房子!
“租出去了,租给谁了,大伯,你也没有给我商量一下。”
我腾地从凳子上站起来,一连串地反问。
“爹,你怎么能把房子租出去呢?”林成功埋怨道。
“你们小孩子懂个啥,家里有地方住,那个房子空着也是空着,租出去,还能挣点钱,以后,你们哪里不需要花钱?”
大伯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说的是你们,这个你们包括我吗?
大伯放下刀,用胸前的围裙擦擦手,从兜里掏出带把的香烟,点上一根烟继续对我说:“九叔把你托付给我,我得对得起你他,我得让你有生计啊!”
让我有生计,就要租掉我住的房子。
我不是小孩子了!
你是村书记,村里有村办工厂,林家堡谁有你家有钱,几万块的面包车说买就买,到我这里就要租房子找生计。
我隐隐感到不妙,大伯现在客客气气,感觉是装出来的。
爷爷尸骨未寒,他不能太过分,不然,族人没法交代。
因为鹦鹉叼卦,我在林家堡的名声本就不好,林家堡的多数人,见到我就像躲瘟神一样,生怕粘上我身上的晦气。
爷爷头七未过,房子他就敢租出去,若大伯不护我,以后我在林家堡的生活将举步维艰,如履薄冰。
反正,我在林家堡也待不久,高三还有半学期,住校。上了大学,更不用担心。
学费呢,我的学费怎么办?就大伯这样,他会给我交学费吗?
一瞬间,这些念头在我脑子里闪过,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仿佛被一股无形地恐惧笼罩着。
我的身体晃了晃,差点倒下。
林成功发现了我的异样,急忙跑到我跟前,扶住我,关心的问:“狗碰,你怎么了?”
“没事。”我摇摇头,有气无力地说。
我能怎么办?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我仿佛就像案板上还未分割的猪肉,安静地躺在那里,等着刀子的分割,却毫无反抗的能力。
我紧盯大伯,试图从他眼神中找出一丝安慰,然而,我想多了,他毫无表情地丢掉香烟屁股,继续用刀分割案板上的猪肉,没有再说话。
这时,堂姐林桂华走进堂屋,看见我说:“狗碰,好了。”
我点点头,我感觉我没有力气再说话。
“爹,你说你把九爷家的房子租出去了,租给谁了。”林桂华面无表情地问大伯。
听,林桂华说的是,九爷家的,而不是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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