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震天雷初啼与秃鹫投石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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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震天雷初啼与秃鹫投石索

 

骡车吱呀作响,碾过冻得梆硬的官道,扬起细碎的尘土。初冬的北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车窗外,荒原连着枯山,偶尔能看到被焚毁的村寨残骸,焦黑的梁木指向铅灰色的天空,无声诉说着蛮族的暴行。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李盐铁那三十个“精锐”家兵,缩着脖子,握着长矛的手冻得发红,眼神警惕又茫然地扫视着空旷的西野。领队的赵队正骑在一匹瘦马上,时不时烦躁地吆喝几声,驱赶着队伍前进,但他自己眼底深处的那点不安,怎么也藏不住。这鬼地方,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心头发毛。

骡车里,气氛稍好。小婉裹着厚厚的棉袄,像只圆滚滚的小熊,趴在林默腿上睡着了,小嘴微微张着。忠伯抱着包袱,靠着车厢壁打盹,花白的眉毛随着颠簸一颤一颤。只有林默没睡,他背靠着装“震天雷”的木箱,手里把玩着一根削尖的炭笔,在一块小木板上写写画画,偶尔抬眼看向窗外,目光锐利如鹰。

他在算数。

算距离,算时间,算可能的遭遇点。

根据溃兵带来的零碎消息和地图(李盐铁友情提供,精度感人),他们离鹰扬堡所在的落鹰峡口,还有大约一天半路程。这最后一段,也是最危险的一段——官道两侧山势渐陡,便于伏击。

“哥…”小婉迷迷糊糊地醒了,揉了揉眼睛,“还没到新家吗?车车好颠…”

“快了。”林默放下木板,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再睡会儿?”

小婉摇摇头,好奇地扒着车窗往外看。枯黄的草,光秃秃的树,灰蒙蒙的天。“好丑…”她小声嘟囔,小脸上没什么害怕,只有长途旅行的无聊。

就在这时!

“咻——!”

一声尖锐凄厉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沉闷的空气!

“噗嗤!”

紧接着是利刃入肉的闷响和一声短促的惨叫!队伍最前面一个骑马的斥候,被一支从侧面山坡密林中射出的狼牙重箭贯穿了脖颈,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栽下马背!

“敌袭!!!”

赵队正凄厉的吼声瞬间炸响!整个队伍如同受惊的蜂巢,瞬间乱成一团!士兵们惊慌失措地举起长矛和盾牌(如果有的话),挤作一团,完全失去了队形!

“嗖!嗖!嗖!”

更多的箭矢如同毒蜂般从两侧山坡的枯林、乱石后攒射而出!力道极大,角度刁钻!瞬间又有两三个倒霉蛋中箭倒地,惨叫声此起彼伏!

“结阵!结阵!盾牌!举盾!”赵队正声嘶力竭地吼着,自己却下意识地往人堆里缩。这帮“精锐”的成色,在真正的生死考验面前暴露无遗。

袭击者没有露面,只是用精准而致命的箭雨压制着这支混乱的队伍。显然,这是一股精悍的蛮族游骑斥候,目的就是截杀增援、制造恐慌!

骡车成了重点目标!几支重箭狠狠钉在车篷上,发出笃笃的闷响,拉车的骡子受惊,不安地刨着蹄子嘶鸣。忠伯一个激灵醒过来,脸色煞白,下意识地把小婉往车厢最里面推:“小姐别怕!别怕!”

林默眼神冰冷,瞬间做出了判断。被动挨打,等不到结阵就被射成刺猬!必须反击!打乱对方的节奏!

“忠伯!”林默低喝一声,猛地掀开脚边一个木箱的盖子,露出里面码放整齐、裹着厚麻布的“震天雷”!他飞快地抓起一个,塞进忠伯怀里,“拿着!跟我下车!”

“少…少爷?!”忠伯抱着那沉甸甸、冰凉梆硬的陶罐,感觉像抱着一块烧红的烙铁,魂儿都飞了一半。这玩意儿…可是在自家院子里炸飞过蛮子的!

“别废话!想活命就照做!”林默语速快得像打机关枪,自己又抓起一个“震天雷”,同时抄起旁边一根手臂粗、用来撑车篷的结实木棍,“赵队正!叫你的人往两边山坡盲射!压制!别让他们露头瞄我们!”

赵队正此刻哪还有主意,听到林默命令,下意识就吼:“听林公子的!放箭!对着林子乱射!快!”

稀稀拉拉的箭矢开始胡乱地射向山坡,准头感人,但总算形成了一点微弱的压制火力。

林默一脚踹开车厢门,猫着腰跳下车。寒风裹着血腥味和尘土扑面而来。他看准右侧山坡箭矢最密集的一片乱石堆,对紧跟下来的忠伯吼道:“看到那块大石头后面没有?就扔那儿!用尽力气!扔出去就趴下!捂耳朵!”

忠伯看着那几十步外、不断有箭矢飞出的乱石堆,腿肚子都在转筋。但看着少爷冰冷坚定的眼神,再想想车厢里的小姐,一股血性猛地冲上脑门!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用尽毕生力气,抡圆了胳膊,像扔链球一样,把那颗“震天雷”朝着目标区域狠狠地——抡了出去!

那姿势…与其说是投掷,不如说是甩动一个沉重的流星锤,充满了蛮荒的力与美(丑)。

“震天雷”在空中划过一道沉重的弧线,精准度…感人。没飞到乱石堆,反而砸在了乱石堆前面几米远的一块坡地上,咕噜噜滚了两下。

林默:“……” 他默默捂住了脸。这投掷水平…看来“震天雷”普及前,得先搞个掷弹兵训练营。

就在忠伯老脸通红、以为搞砸了的时候!

“轰隆——!!!”

一声远比在自家小院试验时恐怖十倍、如同地龙翻身般的巨响猛然炸开!大地都在震颤!

橘红色的火球裹挟着浓烟和泥土冲天而起!无数碎石、尖锐的铁钉、碎瓷片如同致命的暴雨,以爆点为中心,呈扇形疯狂泼洒出去!

“啊!!!”

“我的眼睛!”

“长生天啊!”

那片乱石堆后面瞬间传来一片凄厉到变形的惨嚎!几个刚刚冒头准备再射一轮的蛮族弓手,被狂暴的冲击波和密集的破片首接掀飞!离得近的当场被撕碎,稍远些的也被射成了血葫芦,惨叫着滚下山坡!

爆炸的气浪甚至掀翻了林默他们旁边的两个盐丁,震得所有人耳朵嗡嗡作响!整个战场,瞬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无论是蛮族还是李盐铁的家兵,都被这毁天灭地般的景象震懵了!

“神…神雷!是神雷!”一个盐丁看着那还在冒着浓烟的弹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语无伦次地磕起头来。

赵队正张着嘴,看着那地狱般的景象,又看看旁边一脸平静(实则有点牙疼忠伯准头)的林默,感觉自己的世界观碎得比那些蛮族尸体还彻底。

左侧山坡的箭雨也停了。显然,那边的蛮族也被这恐怖的爆炸吓破了胆。

“别愣着!”林默的厉喝打破了死寂,“赵队正!带人冲上去!清剿残敌!抓活口!” 他指着右侧山坡。趁他病,要他命!

赵队正一个激灵,看着林默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恐惧),猛地拔刀:“弟兄们!跟我上!杀蛮子!” 被“神雷”壮了胆的盐丁们嗷嗷叫着,跟着赵队正冲上了右侧山坡。抵抗微乎其微,很快传来几声短促的惨叫和求饶声。

危机暂时解除。

林默松了口气,这才感觉后背有点发凉,刚才精神高度紧张没察觉。他回头看向骡车。小婉不知何时己经钻出了车厢,小脸煞白,大眼睛里噙着泪水,但死死咬着嘴唇没哭出来,只是伸出小手紧紧抓住了林默的衣角。

“哥…好响…好吓人…”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林默心一软,蹲下身把她抱起来:“不怕,坏蛋被哥哥打跑了。” 他指了指山坡上还在冒烟的地方,“看,哥哥的‘大炮仗’厉害吧?”

小婉看着那黑乎乎的烟,又看看哥哥,小脸上的恐惧慢慢褪去,用力点了点头:“嗯!哥哥最厉害!炮仗…好大!” 在她幼小的心里,哥哥的“大炮仗”就是无敌的象征。

忠伯在一旁,看着自己刚才扔出“震天雷”的右手,那手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看看那恐怖的弹坑,又看看怀里安然无恙的小姐,再看看少爷,眼神复杂得像打翻了五味瓶。后怕、庆幸、还有一种…跟着神仙(或者魔王?)干大事的荒谬感。

很快,赵队正带着人回来了,押着一个被打断腿、满脸血污、眼神惊恐涣散的蛮族俘虏。山坡上留下了七八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林公子!问清楚了!”赵队正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恭敬,腰都弯了几分,“这伙是狄人左谷蠡王帐下的‘秃鹫’斥候!专门负责截杀援军和探查情报!他们主力…主力就在鹰扬堡!人数…不下五千!还有…还有萨满和怪车!”

五千?!赵队正和幸存的盐丁们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们这三十来号人,还不够蛮族塞牙缝的!

林默却只是皱了皱眉。主力在堡内?这倒是个麻烦。他走到那个蛮族俘虏面前,用刚学的几个简单蛮语词汇,结合手势,冷冷问道:“鹰扬堡…多少人守?萨满…在哪?”

俘虏看着林默,如同看着地狱爬出的魔神,浑身筛糠般抖动,叽里咕噜说了一通,眼神充满恐惧。

赵队正勉强翻译:“他说…堡里…只留了…大概三百人…看押奴隶和牲口…大部队…都出去…抢掠了…萨满…和怪车…好像…也在堡里…”

三百人?萨满和怪车在堡内?林默眼中精光一闪!机会!天赐良机!

“赵队正!”林默猛地转身,声音斩钉截铁,“传令!轻装!急行军!目标鹰扬堡!日落前,必须赶到堡外隐蔽!”

“啊?”赵队正懵了,“林公子!就…就我们这点人?去夺堡?”

“三百杂兵,有何惧哉?”林默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自信,“趁其主力在外,堡内空虚,正是夺堡良机!等他们大部队回来,凭堡据守,五千人也休想轻易攻破!” 他指了指山坡上那恐怖的弹坑,“我们有‘震天雷’!还有…”

他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队伍,最终落在忠伯身上,嘴角勾起一丝奇异的弧度:“…还有忠伯的‘秃鹫投石索’!”

忠伯:“……” 他低头看看自己还在抖的手,老脸一红。少爷…您这夸人…听着怎么像骂人呢?

赵队正和一众盐丁看着林默那平静却仿佛燃烧着火焰的眼神,再看看那还在冒烟的弹坑,一股莫名的、被“神雷”点燃的狂热和勇气,竟然压过了恐惧!

“听林公子的!”赵队正猛地一跺脚,眼中也冒出了凶光,“富贵险中求!干了!弟兄们,收拾家伙!轻装!急行军!”

队伍再次启程。气氛却截然不同。疲惫依旧,但多了一种被“神雷”加持过的、近乎盲目的亢奋和决绝。骡车被丢下,只带必要的武器、干水和…那几箱沉甸甸的“震天雷”。王铁匠师徒也被从驴车里拽了出来,扛着铁锤铁砧,一脸懵逼地跟着跑。

林默抱着小婉,走在队伍中间。小丫头似乎被刚才的爆炸和哥哥的镇定安抚了,此刻趴在哥哥肩头,好奇地看着周围快速掠过的枯树荒山。

“哥,”她小声问,“新家的门…会比那个‘大炮仗’还结实吗?”

林默紧了紧抱着她的手,目光投向北方越来越近、如同巨兽獠牙般耸立的落鹰峡口。

“会的。”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钢铁般的意志,“哥给你造一座,连‘震天雷’都炸不开的门!”

他的脑海中,鹰扬堡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那不是李盐铁的棋子,那是他和小婉、忠伯在乱世中的第一道堡垒,第一块基石!

落鹰峡口,鹰扬堡残破的轮廓己在望。夕阳如血,涂抹在斑驳的堡墙上,如同凝固的伤痕。堡门紧闭,隐约能看到墙头晃动的人影和…几缕诡异的、暗绿色的烟雾袅袅升起。

萨满…毒雾车…

林默的眼神,冷冽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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