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过后,日月魔教上下都笼罩在一股肃杀和疲惫交织的气氛里。辛夷的耳尖还烫着,低头假装忙碌,实则用眼角余光偷偷去看那个靠在软榻上的人。他己经闭上了眼,呼吸平稳,似乎是睡着了。
可谁都知道,这位教主不会真的睡。
三天后,潮湿阴冷的地牢里,温如海被铁链锁着,须发散乱,却依旧是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花玲珑一身火红劲装,手中长鞭在地上拖出一道刺耳的摩擦声。“老东西,嘴还挺硬。圣女令牌在哪?”
温如海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上刑!”花玲珑没那个耐心,冷笑着一挥手。
几个壮汉立刻抬着烙铁和水盆上前,地牢里的空气瞬间变得灼热而压抑。
就在烧得通红的烙铁即将贴上皮肉的瞬间,温如海突然睁开了浑浊的老眼,声音嘶哑:“我只知道……前代圣女临终前,曾去过一趟洛都。”
“洛都哪里!”花玲珑立刻喝止了手下,急切追问。
温如海却又闭上了眼,任她如何威逼利诱,都再不肯吐露半个字。
“教主,”花玲珑转身,对着地牢深处的一片阴影恭敬道,“这老狐狸……”
阴影里的人没有作声。黑暗中,只有一枚墨玉扳指在指间缓缓转动,无声地施加着压力。
不远处的角落里,辛夷正蹲在一张临时搬来的小桌案前,就着昏暗的烛火,整理着一份战损账目。听到“洛都”二字时,她手中那杆记账用的狼毫笔尖,在纸上洇开了一个小小的墨点。
她像是没察觉,依旧低着头,手指在账本的牛皮封面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实则耳朵竖得比兔子还尖。等花玲珑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温如海身上,辛夷飞快地在那本账册的空白页脚,用只有自己看得懂的简笔,画下了一座城门的符号,旁边还添了个小小的元宝。
回到书房,陆夜淮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指尖的扳指转得更快了。
“洛都鱼龙混杂,各派眼线密布,”白无忧在一旁奉上热茶,满面愁容,“此事若要查,必须派最精锐的心腹前往。”
“不,”陆夜淮摇头,“我亲自去。”
“教主!您的伤……”
话音未落,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条缝。辛夷端着一盘新沏的茶点,探进半个脑袋,“教主,您的宵夜。”
她一眼就看到白无忧脸上那“教主不听劝我好难”的表情,耳朵动了动,立刻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去洛都?”她几步走进来,把茶盘往桌上一放,眼睛亮得惊人,“教主,带我去啊!”
不等陆夜淮开口,她就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宝贝账本,“啪”地一声翻开,首接推到他面前。
“您看,我在洛都混了七八年,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路。”她的指尖在账本上飞快地划过,“东街的王记包子铺,老板的幺儿刚满月;西城的‘一线牵’布庄,掌柜的跟他婆娘一天吵八遍;南锣巷的赌坊,哪个看门的打手换了班,我都知道!人脉!这都是人脉!”
她那一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里,此刻全是“快选我我超有用”的精明算计。
陆夜淮的目光从那写得密密麻麻、让他一看就头疼的账目上移开,落到她那副小狐狸似的神情上,明知她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却还是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耶!”辛夷差点蹦起来,赶紧收起账本,宝贝似的拍了拍,塞回怀里。
她转身刚要走,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倒退着挪了回来,两根食指对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探问:“那……教主,这次出差,路上的差旅费,食宿标准……是按什么规格报销啊?”
“噗——”旁边正喝茶的白无忧一口茶全喷了出来,呛得他连声咳嗽。
陆夜淮无奈地抬手揉了揉眉心,挥了挥手:“你自己看着办。”
消息传得比风还快。
花玲珑第一个杀到书房,柳眉倒竖:“教主!洛都凶险,您怎能只带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属下必须随行护卫!”说罢,还真就调来了十名亲信护卫,个个膀大腰圆,杵在院子里跟十座铁塔似的。
紧接着,云清歌也提着药箱,飘然而至,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夜淮哥哥,你的伤还需静养,此去洛都,正好缺几味珍稀药材,让清歌跟着,也能随时照应你的身子。”
一个不由分说地挽住陆夜淮的左臂,一个顺势就想去扶他的右臂。
辛夷刚从账房回来,正好撞见这“左拥右抱”的一幕。她脚步一顿,默默地从怀里摸出她那把用了多年的铁梨木算盘。
“噼里啪啦——”
清脆的算珠撞击声在剑拔弩张的空气里,显得格外突兀。
“十个护卫,加上两位……姑娘,”辛夷一边飞快地拨着算珠,一边头也不抬地念叨,“按最低标准算,一天食宿就要二十两,从黑山到洛都,路上至少十天,光是来回,就要多花……三百两!”
她越算,脸上的表情越是肉疼,仿佛那三百两是从她自己肉里剜下来的一样。
“不行!太浪费了!”她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前,张开双臂,像护崽的老母鸡一样,挡在了陆夜淮面前,一脸严肃地据理力争,“人多眼杂,目标太大!这不叫护卫,这叫招摇过市!反而更危险!”
白无忧强忍着笑意,连忙出声附和:“辛夷姑娘所言有理。洛都耳目众多,教主此行,确实不宜张扬。”
陆夜淮的目光越过她,看了看门口那两个脸色各异的女人,最后,落回到还在掰着手指头,心疼那三百两银子的辛夷身上。
“就她一人。”他做了决定。
花玲珑气得一跺脚,狠狠瞪了辛夷一眼,转身就走。云清歌则幽幽地看着她,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知好歹、抢了她心爱之物的贼。
次日清晨。
辛夷看着铜镜里那个穿着华贵衣裳的陌生女人,浑身都不自在。
“哎哟我的老天爷……”她小心翼翼地摸着身上那件用上好云锦裁成的长裙,嘴里不住地念叨,“这料子,一寸就得一两银子吧?这要是勾破个洞,我得白跑多少趟镖才能赔上啊……”
她甚至还把衣服高高举起,凑到窗边的阳光下,仔仔细细地检查,又从自己的宝贝包袱里,摸出一只黄铜镶边的小巧放大镜,煞有介事地对着裙摆上用金线绣出的祥云图案,仔细查看金线的成色。
陆夜淮在门外等了半柱香的功夫,还不见她出来,终于没了耐心,推门而入。
“还没好?”
一抬眼,就看见她正举着放大镜,像个经验老道的当铺朝奉。
他叹了口气,走上前,从她手里拿过那件让她舍不得穿的衣裳,抖开。
“我来。”
不等辛夷反应,他己经亲自动手,将那件柔软又贵重的云锦罗裙,披在了她的身上。
辛夷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靠得很近,身上那股清冷的、混杂着草药味的独特气息,丝丝缕缕地钻进她的鼻腔。
他熟练地替她系上腰间的软带,又伸手,帮她整理胸前微乱的衣领。修长的手指带着一丝凉意,无意间,轻轻擦过了她的脸颊。
那触感,像是一点火星,瞬间燎原。
“轰”的一声,辛夷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脸颊烫得能烙饼。
“我……我自己来!”她吓了一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手忙脚乱地往后退。
脚下却被过长的裙摆狠狠一绊,整个人重心不稳,惊呼一声就要往后倒。
一只手臂及时、而又有力地圈住了她的腰。
陆夜淮稳稳地扶住了她。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到了极致。她几乎是整个人都撞进了他的怀里,鼻尖对着他的胸膛,连他沉稳的心跳声,和彼此温热的呼吸,都能清晰地感觉到。
时间仿佛静止了。
辛夷慌乱地抬起头,正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她猛地推开他,结结巴巴地喊了一句:“我……我能穿!”
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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