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丘蹲下身，摸了摸“老白”的头。那狗冲他摇尾巴，眼神里透着亲昵，像认准了他是朋友。
林淑芬慢慢走过来，手里还攥着电话的尾音，眉头微蹙：“怎么了？”
陈建国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了章丘一眼，转身就走了。其他人也陆续散去，晨练继续，但气氛明显变了。
“没事。”章丘站起身，语气轻描淡写，“就是被当成可疑分子了。”
林淑芬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胳膊：“你最近小心点，王美兰那边动作不小。”
章丘点点头，没说什么。他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刚升起来，光线不刺眼，照在脸上暖洋洋的。可他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
那天之后，章丘收敛了不少，至少表面上是这样。他不再频繁出入公园，也不再拿着相机到处拍。但他和林淑芬之间的联系并没有断，反而因为那场风波变得更紧密了些。
林淑芬开始主动给他发消息，问他今天有没有空，能不能来教她用手机。章丘其实不太想去了，毕竟现在整个社区都知道他跟林淑芬走得近，每次出门都感觉背后有人盯着。但他还是答应了，不是因为怕拒绝会伤了她的心，而是因为他隐隐觉得，自己可能真的需要做点什么来改变现状。
这天下午，章丘拎着包来到林淑芬家楼下。电梯缓缓上升，他低头看了眼手表，三点整。
门一开，林淑芬穿着深蓝色的家居服，头发还是盘得一丝不苟，但比平时松了一些，显得更柔和。
“进来吧。”她侧身让他进门，顺手关上门。
屋里很安静，只有老白趴在角落打盹儿。它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看了看，又懒洋洋地合上了。
章丘把包放在沙发上，拿出自己的手机：“昨天你说那个滤镜不会调，我录了个视频，你看看。”
林淑芬坐到他旁边，凑近看屏幕，一边点头一边记笔记。她学得很认真，但确实有点慢，同一个步骤要反复看好几遍。
“你看这里，这个滑动条往上拉是增加亮度，往下是减少……”章丘边说边示范。
林淑芬跟着操作，手指有点僵硬：“我总觉得这些按钮太多了，眼睛都花了。”
“慢慢来，每一天都会这样。”章丘笑了笑，伸手点了点她的手机屏幕，“你记住几个常用功能就行了，其他的以后再学。”
他们就这样一个讲，一个记，时间过得挺快。转眼间己经过去西十分钟，林淑芬终于学会了基础拍照和修图。
“谢谢啊。”她合上笔记本，抬眼看着章丘，“你比我女儿有耐心多了。”
章丘愣了一下，没接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种略带情绪的夸奖。
“我去泡杯茶。”林淑芬起身往厨房走。
章丘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目光不经意扫到了桌上的本子。封面是黑色的，边缘有些泛黄，看起来像是用了很久。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几分钟后，电话响了。
林淑芬从厨房出来接电话，皱了皱眉：“哎呀，又要开会？今天不是刚开完居委会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阳台走，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章丘看着她背影消失在门口，视线又落回那本日记本上。
他没有立刻翻开，只是静静地看着，仿佛在等什么信号。
过了好一会儿，确定林淑芬还在阳台打电话，他才轻轻拉开抽屉，把那本日记拿了出来。
纸张很厚实，翻页的时候能感觉到岁月的触感。第一页写着日期：2019年3月。
往后翻了几页，字迹工整，带着一种老师特有的严谨。
“今天女儿打电话来，说年底回来不了了。她说工作太忙，机票也贵……我知道她是不想回来。我也不想让她为难，就说家里一切都好。其实我一个人在家，连说话的人都没有。老白倒是陪着我，但它听不懂我说什么。”
章丘的手指停在这一段上，心突然有点堵。
他继续往下翻，发现很多内容都是关于她对女儿的思念，还有她每天的情绪记录。有时候她会写“今天心情不错，阳光很好”，有时候则是“胸口闷，想哭”。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对林淑芬的理解，远远不够。
他以为她只是一个喜欢韩剧、愿意陪他玩的老太太，但现在看来，她更像是一个被困在孤独里的灵魂。
章丘放下日记，靠在沙发上，闭上眼。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母亲出轨，父亲酗酒，后来车祸去世。他一首觉得自己是个没人管的孩子，所以长大后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他收集那些年长女人的照片，和她们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只是为了满足某种生理冲动，或者说是填补内心的空洞。
但现在，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
林淑芬并不是那种随便就能被打发的人，她有自己的情绪、自己的挣扎，甚至——她也在试图理解他。
章丘睁开眼，看着窗外的阳光。
他决定，以后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对待林淑芬了。他要真真正正地陪她，而不是把她当成某个阶段的消遣。
他拿起手机，在备忘录里打字：
每周陪她看一部电影
每月带她吃一次大餐
教她学会更多智能手机功能
帮她整理旧照片，做成电子相册
他一条条列下来，每写完一条，心里就踏实一点。
林淑芬从阳台回来了，手里端着一杯热茶。
“给你泡的。”她把杯子放在桌上，“刚才王美兰打电话来说要开个紧急会议，我得去一趟。”
章丘点点头：“那你去吧，我自己在这儿待会儿。”
“别乱翻东西。”林淑芬笑着提醒了一句，拿了包就出门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章丘再次看向那本日记。
他没有再翻，只是把它轻轻放回原处，合上抽屉。
然后他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给周小满发了条语音：
“小满，帮我查一下附近哪家电影院最近排片最多。”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我想请一位长辈看电影。”
手机震动了一下，周小满秒回了一个笑脸表情。
章丘看着屏幕笑了笑，把手机搁在腿上，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外面传来风吹树叶的声音，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划出一道金色的线。
他忽然觉得，这个下午，好像也没那么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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