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丘站在街角，看着林淑芬的背影消失在拐弯处，风吹得他卫衣帽子里的头发轻轻晃动。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锁屏时间显示十点整。阳光照在他右耳的银质耳钉上，反射出一道微弱的光。
他没有急着离开，而是靠在墙边，掏出手机翻了翻通讯录里存着的那37个号码。每一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年龄和职业，甚至还有她们喜欢喝什么口味的奶茶、有没有子女在国外、几点起床几点遛狗。
“今天算是开了个好头。”他低声自语，嘴角微微扬起。然后他把手机塞回兜里，转身朝便利店走去，准备买瓶水，顺便看看周小满送外卖是不是又迟到了。
第二天清晨，他又出现在公园那个老位置，依旧穿着那件黑色连帽卫衣，帽子拉得很低。林淑芬比昨天来得早了些，手里牵着一条毛色发灰的田园犬。她看见章丘时愣了一下，但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继续带狗散步。
章丘跟上去，装作偶遇：“阿姨，没想到这么早就出门了。”
林淑芬停下脚步，转头看他一眼，眼神里有些复杂：“你每天都来这儿？”
“我住附近。”章丘笑了笑，“而且这地方挺安静的，适合……看书。”
林淑芬没接话，低头拍了拍狗的脑袋，继续往前走。章丘也跟着一起走，两人一狗在晨雾中慢慢前行。
几天下来，他们己经形成了某种默契。章丘每天都会教她一些新功能，从怎么用地图导航到怎么设置语音助手。林淑芬学得认真，偶尔还会记笔记。而章丘则趁机观察她的生活习惯，比如她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七点准时下楼遛狗，八点泡一杯茉莉花茶，坐在阳台上看报纸。
某天下午，章丘约她在一家咖啡馆见面，说是要给她展示一下最近几个老人的学习成果。林淑芬答应了，穿了一件深灰色的羊毛衫，头发还是盘得一丝不苟。
咖啡馆里人不多，窗外阳光斜斜地洒进来，照在桌面上。章丘提前选了个角落的位置，方便观察门口和窗户，也能避开太多视线。
林淑芬坐下后，章丘拿出手机，打开一个视频。画面里是几个老人笨拙地操作智能手机的画面，有人不小心按错了音量键，有人对着语音助手喊“你好，帮我打麻将”，逗得林淑芬轻笑出声。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真是有耐心。”她说着，目光却落在章丘的手腕上。
他正一边讲解一边无意识地着左腕上的檀木佛珠，动作很轻，像是某种习惯性的安抚。林淑芬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低下头，搅动着面前的咖啡。
“你这个佛珠……”她忽然开口，“看起来挺旧的。”
章丘手指一顿，随即笑了笑：“嗯，以前戴的，习惯了。”
“是护身符吗？”她追问。
“差不多吧。”章丘没多解释，只是顺手把袖子往下拉了拉，遮住了佛珠。
林淑芬没再问下去，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章丘心里微微一紧，他知道自己的小动作有时候藏不住，尤其是在放松的时候。
接下来的操作就更谨慎了。他一边教她怎么备份照片，一边偷偷调整手机角度，对准她的脸，趁她低头查看界面时按下快门。整个过程自然得像呼吸一样顺畅，但他还是能感觉到心跳加快了几分。
“你看，这样就能保存下来了。”他指着屏幕，“下次你想找这张照片，首接搜‘2024年5月’就能找到。”
林淑芬点点头，伸手拿过手机：“我自己试试。”
章丘递过去的时候故意没锁屏，等她解锁后开始尝试搜索，他的手指悄悄滑动到相册文件夹，确保那些隐藏的联系方式不会被误触出来。
林淑芬试了几次，终于成功找到了一张她昨天刚拍的照片，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真方便。”她抬头看他，“谢谢你。”
章丘点头：“不客气。”
他看着她熟练地操作手机，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她太聪明了，学得太快，而且——她刚才接过手机时的动作太自然了，仿佛早就习惯了这种节奏。
果然，在她浏览完照片后，手指忽然停顿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
“你手机里……怎么有这么多电话？”她语气平静，但眼神己经变了。
章丘心里一沉，表面却不动声色：“哦，那是之前教别人时候留下的，都是些老年人，他们不懂，有时候会打电话问我问题。”
林淑芬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缓缓合上手机：“你教了多少人？”
“三十七个。”章丘回答得很干脆，“都是社区里的独居老人。”
林淑芬沉默了几秒，然后轻轻叹了口气：“你这个人……有点奇怪。”
章丘没说话，只是推了推眼镜框。
她看着他，目光里多了几分探究，少了几分信任。
“你知道吗？”她忽然说，“我年轻的时候，也遇到过一个很特别的年轻人。”
章丘抬起头，看着她。
“他也像你一样，总是藏着点什么。”林淑芬声音轻了下来，“后来我才明白，不是每个人都能真正敞开自己。”
她站起身，拿起包，将杯子轻轻推到桌角。
“谢谢你今天教我的东西。”她转身离开前，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但我希望你能记住一件事——真正的帮助，不是建立在秘密之上的。”
章丘坐在原地，看着她走出咖啡馆，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檀木佛珠己经被他捏得发烫。
“你说得对。”他低声说，“但有些秘密，是我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他收起手机，起身离开，黑色卫衣再次罩住全身，像一层无法穿透的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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