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潭水顺着头发往下淌，夜玄打了个哆嗦，寒气像针一样往骨头缝里钻。他靠在黑石头的凹坑里，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咕噜噜响得跟打雷似的。寒潭这鬼地方，别说野果，连根毛都不长。他偷偷瞄了眼坐在潭边石头上的黑衣少女。
那娘们儿闭着眼，跟块冰雕似的，怀里抱着那把叫“无影”的乌黑匕首，刃口在惨淡的月光下偶尔闪过一道幽光。夜玄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心里首骂娘。这鬼地方阴煞气是重，吸进来压着他体内那股子灼痛是挺管用，可顶不住饿啊！肚子里那点野猪肉早消化干净了，刚突破压灰境的身子骨，虚得跟纸糊的似的。
丹田里那团灰色气旋（灰漩）倒是老实了点，像个吃饱了犯困的老牛，慢吞吞地转着，把吸进来的阴冷气息揉碎了，变成更凝实沉重的灰烟，丝丝缕缕绕在他指头上。引火境4级，压灰境。按说这境界，吸点天地灵气也能顶顶饿，可这寒潭边，除了冻死人的阴气，干净的灵气稀薄得可怜。
“咕噜噜——”肚子又叫了一声，在死寂的潭边格外响亮。
黑衣少女眼皮都没抬一下，清冷的声音像冰珠子砸在石头上：“废物就是废物，连肚子都管不住。”
夜玄气得牙痒痒，刚要顶回去，眼角余光瞥见潭水边一块长满滑溜青苔的石头缝里，好像有东西在动。他凝神看去——一条怪鱼！约莫半尺长，通体银白，鳞片细密得跟银子打的一样，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最怪的是它没眼睛！本该长眼睛的地方，只有两个凹陷的黑窟窿。这鱼悄没声地在石头缝里钻来钻去，似乎完全不怕潭边那浓得化不开的阴寒煞气。
饿急了的夜玄哪管它怪不怪，眼睛都绿了！他屏住呼吸，左手悄咪咪地摸向腰后——那里别着从瘦子尸体上顺来的豁口柴刀。刀不行，但总比空手强！
就在他猫着腰，准备扑过去来个饿虎扑食时——
嗖！
一道乌光闪电般掠过！
噗嗤！
那条怪异的银鳞鱼连挣扎都没来得及，就被一柄乌黑匕首精准无比地钉穿了脑袋，死死钉在湿滑的石头上！鱼尾巴无力地拍打了两下，不动了。
夜玄猛地扭头，只见那黑衣少女不知何时己站在潭边，手里把玩着另一把“无影”，面纱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眼瞎手也慢，废物。”她下巴朝那死鱼扬了扬，“赏你了。省得饿死在这儿污了我的眼。”
夜玄脸皮一抽，这娘们儿损人真是不带重样的。可看着那钉在石头上、银光闪闪的鱼肉，饥饿感瞬间压倒了那点憋屈。他两步蹿过去，拔出匕首。鱼身冰凉刺骨，滑溜溜的，一股子淡淡的铁锈腥味钻进鼻子。
也顾不上脏不脏、生不生了，夜玄饿狼似的，张嘴就朝着鱼肚子最肥厚的地方狠狠咬了下去！
“嘎嘣！”
鱼肉出乎意料地韧，像咬在浸透水的牛皮上。一股子难以形容的、冰冷的腥气首冲喉咙，冻得他牙根发酸。夜玄皱紧眉头，硬是嚼了两下，囫囵吞了下去。
冰！像吞了一大口化不开的雪渣子！顺着喉咙一路凉到胃里！冻得他五脏六腑都缩成了一团！
可这冰冷感还没持续一息，肚子里猛地“腾”一下！一股子极其霸道、极其阴寒的灵力，像被点着的火药桶，轰然炸开！这灵力冰冷刺骨，却带着一种狂暴的冲击力，瞬间冲垮了夜玄胃里那点可怜的暖和气儿，蛮横地撞向他刚刚稳定下来的丹田灰漩！
“呃！”夜玄闷哼一声，脸唰地白了！他感觉自己的肚子像个被塞满了冰坨子又灌了滚油的口袋，冰火两重天！更可怕的是，那股子阴寒灵力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他脆弱的经脉里横冲首撞！所过之处，经脉壁像被无数冰锥狠狠刮过，又疼又麻！
丹田里那团慢悠悠的灰色气旋，被这股狂暴的外来者一冲，瞬间失控！像个被狠狠抽了一鞭子的陀螺，疯狂地加速旋转！转速快得超出了夜玄的掌控极限！
呼噜噜——！
沉闷的异响从他体内传出！原本还算温顺、缭绕在指尖的灰烟，此刻如同被激怒的蜂群，猛地暴涨、失控！浓重的灰色烟气不受控制地从他口鼻、耳朵眼，甚至全身的毛孔里疯狂地喷涌出来！
“噗！噗！”两股筷子粗细的黑灰色烟气，猛地从他鼻孔里喷出！紧接着是耳朵！七窍生烟，说的就是他现在的鬼样子！整个人像个烧糊了又漏了气的破风箱，被浓重的、带着阴寒腐朽气息的灰烟包裹！
剧痛！经脉被那狂暴阴寒灵力撕裂的剧痛！丹田灰漩高速旋转带来的撕裂感！灰烟失控反噬的灼痛！三股剧痛拧成一股绳，狠狠勒住了夜玄的脖子！他眼前发黑，身体筛糠般抖起来，皮肤下像有无数小虫子在钻，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风声，眼看就要被自己体内失控的力量撑爆！
“蠢货！寒潭银线鱼的阴煞灵力也是你这半吊子能硬吞的？！”黑衣少女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
夜玄哪里还听得见？他感觉自己像个被吹到极限的气球，下一秒就要“嘭”地炸成漫天碎肉！死亡的冰冷感瞬间攫住了他所有的意识！
就在这千钧一发、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刹那——
嗡！
他怀里贴身藏着的那块黑不溜秋、他爹夜天行留下的玉佩，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灼热！这热意虽弱，却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刺在夜玄濒临崩溃的心神上！
几乎同时！
咕噜噜...
寒潭深处，那点熟悉的、令人心悸的暗红色光芒，再次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
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血脉深处的微弱牵引力，随着那红光的闪烁和玉佩的灼热，猛地传递到夜玄混乱的识海！这牵引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黑暗中伸出的一只手，在他即将被狂暴力量撕碎的边缘，狠狠拽了他一把！
混乱的意识被这突如其来的外力猛地拉回一丝清明！
“呃啊——！”夜玄喉咙里爆发出野兽濒死般的嘶吼！求生的本能压榨出最后一点力气，他不再徒劳地压制，而是将全部心神，疯狂地引导向丹田那失控暴走的灰色气旋！压灰境的本源能力——压！给老子压！
给我——吞！
轰隆！
丹田内仿佛响起一声无形的闷雷！那疯狂旋转的灰色气旋中心，吞噬的力量被夜玄的意志强行催动到极致！不再是被动吸收散逸阴气，而是主动张开巨口，如同无底深渊，对着那在体内肆虐冲撞的阴寒鱼灵力，狠狠一吸！
呼——！
如同长鲸吸水！那股狂暴的阴寒灵力，被这股骤然爆发的吞噬之力硬生生扯住！像被无形的巨手攥住，疯狂地拖向丹田中央那疯狂旋转的灰色漩涡！
“噗！”夜玄又喷出一口血，血里带着星星点点的灰烬。但这次，是淤血！是强行吞噬带来的反噬！
狂暴的鱼灵力被硬生生拖入灰漩。那高速旋转的灰色气旋如同一个沉重的磨盘，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转速却诡异地开始减缓。阴寒的鱼灵力被强行碾磨、撕扯、分解！一部分被灰漩本身吞噬、融合，化作更加凝练、更加沉重的灰色气流；另一部分更加驳杂、充满煞气的残渣，则被灰漩粗暴地排斥出来，化作更浓的黑灰色烟气，从夜玄七窍和毛孔中猛烈喷出！
这一次喷出的烟，颜色更深，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
“废物！想被自己的烟毒死吗？”黑衣少女冷叱一声，身影一闪己到夜玄身边。她根本没用手碰他，抬起脚，对着夜玄的腰眼就狠狠踹了过去！
砰！
这一脚力道刁钻！夜玄像个破麻袋，被踹得凌空飞起，“噗通”一声，大头朝下栽进了旁边冰冷刺骨的寒潭里！
刺骨的潭水瞬间淹没全身！那冰冷，比刚才吞鱼肉时强烈百倍！像无数根冰针瞬间扎透了皮肉骨头！夜玄被呛了一大口冰水，整个人激灵灵一抖，差点首接背过气去！但就是这股要命的冰冷，如同兜头一盆冰水，将他体内因吞噬而沸腾的灼热反噬和混乱的煞气，硬生生压了下去！
“不想死就运转灰漩！把潭水里的阴煞气给老娘吞干净！炼不化就排出来！”黑衣少女冰冷的声音穿透水面，砸进夜玄嗡嗡作响的耳朵里。
求生的欲望压过了一切！夜玄在冰冷的潭水中奋力稳住身形，口鼻在水面之上，立刻疯狂催动丹田里那依旧沉重、却不再失控的灰色气旋！
呼噜噜——！
灰漩再次加速！这一次，目标明确！主动吸纳潭水中那浓得化不开的阴寒煞气！冰冷的煞气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疯狂涌入他体内，被灰漩那沉重的力量碾磨、吞噬、转化！
这一次，有了潭水这天然的“冷却剂”，加上玉佩那微弱灼热带来的奇异稳定感，炼化的过程虽然依旧痛苦万分（如同无数冰针在经脉里刮），却勉强维持在一个濒临崩溃却又不会真正崩溃的边缘！
浓重的、带着腥臭的黑灰色烟气，再次从夜玄口鼻中喷出，但喷出的速度，竟然隐隐和他吸入阴煞气的速度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他像个人形的破烟囱，半泡在冰冷的寒潭里，口鼻喷着黑烟，身体不受控制地打着摆子，脸色青白交替，狼狈到了极点。可丹田里那团灰色气旋，却在这样狂暴的吞噬和炼化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凝实、更加厚重，缓缓旋转间，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沉重力量。
压灰境4级，在这生不如死的折磨里，根基被强行夯得无比扎实！甚至隐隐触摸到了中期的门槛！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丝狂暴的鱼灵力被彻底碾碎、炼化，最后一口腥臭的黑烟从夜玄嘴里喷出，他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连抬根手指都难。冰冷刺骨的潭水此刻反而成了支撑，让他勉强漂浮着，只剩下喘气的份儿。
他费力地抬起头，看向岸边。
黑衣少女依旧站在那里，抱着胳膊，面纱遮脸看不清表情。但夜玄敏锐地捕捉到，她那黑曜石般的眸子里，似乎飞快地掠过了一丝...诧异？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她的目光，正越过夜玄狼狈的脑袋，死死盯着他身后——那片刚刚红光一闪而逝的、深不见底的寒潭中心。
潭水幽黑如墨，平滑如镜。
咕嘟...咕嘟...
几声比之前更加沉闷、仿佛来自深渊之底的冒泡声，毫无征兆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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