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雨夜之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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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雨夜之劫

 

冰冷的雨水砸在脸上,带着初冬刺骨的寒意。姜灼华在颠簸和窒息般的寒冷中艰难地睁开眼。入目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密集的雨声,还有粗重急促却异常沉稳的喘息。她感觉自己被紧紧地束缚着,身体随着某种剧烈却极有节奏的颠簸而晃动。

意识如同沉在冰冷海底的碎片,慢慢拼凑起那地狱般的画面:猩红的血,滚落的头颅,玄甲的身影,徐嬷嬷染血倒下的瞬间……巨大的痛苦如同海啸般再次袭来,瞬间将她淹没。她猛地蜷缩起来,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小兽濒死的呜咽。

“殿下?保持清醒。”一个沙哑疲惫,却带着磐石般沉稳力量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穿透了风雨和绝望的迷雾。是卫铮。

姜灼华艰难地抬起头。借着偶尔划破夜空的惨白闪电,她看清了卫铮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血污,露出的皮肤苍白却紧绷如岩石。嘴唇紧抿成一条坚毅的首线,下颌线绷紧,青色的胡茬在闪电下泛着冷硬的光。他背负着她的身躯挺拔如松,步伐在泥泞湿滑的山路上沉重却异常稳健,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相对稳固之处,最大限度地减少颠簸。

“卫……铮……”她微弱地吐出两个字,声音嘶哑。

“臣在。殿下,凝神。追兵未远,但地形于我们有利。”卫铮的声音低沉有力,清晰地传递着现状和指令,没有多余的安慰,却奇异地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他敏锐地察觉到背上之人的状态变化,脚下速度未减,但调整了身体重心和步伐频率,让她承受的冲击更小。身后隐约的号角犬吠声,只让他那双在黑暗中依旧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更加警惕地扫视着西周,评估着每一处可供利用的地形和障碍。

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不断刺激着姜灼华的感官。噩梦般的场景在脑海中反复闪回,绝望和背叛感撕扯着她的五脏六腑。“哇——!”她再也忍不住,剧烈地呕吐起来,只有酸苦的胆汁灼烧喉咙。

卫铮立刻停下脚步,动作迅捷而平稳,如同演练过千百遍。他小心地将她放下,让她倚靠在一块稳固的山石旁。借着下一道闪电的光芒,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迅速扫过她的脸:惨白如纸,嘴唇青紫,浑身剧颤,眼神涣散。一丝极深沉的忧虑,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眼底最深处极快地掠过,快得几乎无法捕捉,随即被更深的凝重取代。

他迅速解下自己湿透的披风,双手发力拧绞,动作干净利落,挤掉大量雨水,然后将这半干的披风严严实实裹在她身上,隔绝湿冷。

“冷……好冷……”她蜷缩着,牙齿打颤。

卫铮的目光如电,瞬间完成对周围环境的判断:大雨,密林,追兵方位与距离。结论清晰:必须立刻寻找避雨点,否则失温将致命!他不再犹豫,果断放弃易追踪的山路。

“殿下,失礼。”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俯身再次背起她,这一次,身形如猎豹般折向陡峭、植被茂密、地形复杂的林间深处。荆棘划破手臂脸颊,他眉头纹丝不动,所有心神都集中在选择最佳路径、避开障碍、稳固落脚点上,每一步都力求将颠簸降到最低,为背上脆弱的人保留一丝体力。

凭借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和近乎本能的洞察力,卫铮终于在一处背风的山崖下,发现了藤蔓遮掩的凹陷。他迅速拨开藤蔓,确认其深度、干燥度和隐蔽性后,小心地将姜灼华抱入洞中安置在干燥角落。

触手之处,一片滚烫!卫铮眼神骤然一凝,如同利剑出鞘!他单膝跪地,一手稳住她肩头,一手迅速探向她的额头——惊人的高热!那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尖猛地一缩!一股深沉的、几乎将他淹没的忧虑瞬间涌上心头,但立刻被他强大的意志力死死压下,锁回眼底最深处。他收回手,动作没有丝毫迟滞,脸上依旧是磐石般的冷静。

“殿下?”他沉声唤道,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性的力量。姜灼华毫无反应,只是痛苦地蹙眉呓语:“父……父皇……不要……含章……为什么……” 每一个破碎的字眼都像重锤敲在卫铮心上,那被强行压下的担忧再次翻涌,几乎要冲破他钢铁般的自制。他深吸一口气,强迫所有情绪退散,大脑进入纯粹的战术执行状态:首要任务序列瞬间清晰排列——解除湿冷源,生火,物理降温,警戒。

他动作迅捷如风,解开自己湿冷沉重的甲胄里衣,只留贴身衣物,用力拧干。转向姜灼华,他的目光专注纯粹,如同处理最精密的军械,以最高效精准的动作解开那繁复碍事的湿冷嫁衣外袍。嫁衣下,单薄中衣紧贴。卫铮眼神没有丝毫波动,迅速用自己半干的衣物将她冰冷颤抖的身体严密包裹。整个过程高效、利落,不带一丝杂念,只有纯粹的守护本能。

冲出山洞,片刻即带回一捆相对干燥的枯枝落叶——显然早己观察好资源点。火石在手,稳定敲击。火星明灭。他毫不急躁,调整引火物,动作稳定精准。终于,微弱的火苗燃起!他小心呵护,如同守护最后的希望,篝火终于稳定燃烧,橘黄的光芒驱散黑暗,带来一丝暖意。

将姜灼华挪至火旁温暖处。用布浸湿冰冷岩壁渗水,卫铮开始沉稳而轻柔地为她擦拭额头和西肢,进行物理降温。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虔诚的专注和小心翼翼,与他一贯的刚硬形成鲜明对比。火光映着她毫无血色的脸,脆弱得令人心惊。她深陷梦魇,呓语不断。

卫铮在她身旁坐下,背脊挺首如标枪。他撕下布条,动作熟练迅捷地为自己清创包扎,一声不吭。处理完毕,注意力瞬间切换至警戒。耳朵捕捉着洞外每一丝异响,眼神锐利如刀,透过藤蔓缝隙扫视雨夜。手,始终虚按在刀柄上,如同蓄势待发的弓弦。

巨大的疲惫和伤痛如潮水冲击着他钢铁般的意志。他强撑着,如同一块被海浪不断冲刷却岿然不动的礁石。洞外的风雨,洞内的高热梦魇,都是战场。他每隔片刻,便侧过头,目光快速扫过姜灼华的脸庞,侧耳倾听那微弱却持续的呼吸声。那气息每一次都让他悬着的心稍稍回落,随即又因她痛苦的蹙眉或呓语而骤然收紧。担忧如同沉重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心底,但他不允许这份沉重影响分毫。他将其转化为更深沉的警惕和更坚定的守护,如同守护着风中最后一粒火种。

“殿下,一定要坚持住。”他低沉的声音在洞中响起,是安慰,也是注入的信念。火光摇曳,映照着他冷硬如铁的侧脸,唯有那双紧盯着洞外黑暗的眼睛深处,翻涌着被牢牢锁住的、如岩浆般滚烫的担忧。他像一座沉默的堡垒,将所有的风雨隔绝在外,用绝对的冷静和精准的行动,为那微弱的生命之火,撑起一片仅存的、摇摇欲坠却坚不可摧的屏障。篝火的暖意有限,但他钢铁般的意志和深藏眼底的灼热忧心,是这冰冷雨夜中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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