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若汐蹲在竹庐门槛上，手里把玩着根狗尾巴草，看着宫无妄给她新做的剑穗发呆。
穗子是用红绳编的，末端坠着颗小铃铛，晃一下就“叮铃”响，像个小姑娘的玩意儿。
“我说，”她突然开口，狗尾巴草差点戳到鼻子，“我这新躯壳是用你的旧体换的，按道理是不是得跟你姓？总不能还叫马若汐吧？毕竟……马三小姐己经还魂了，我再顶着这名字晃悠，算怎么回事？”
宫无妄正在擦剑，闻言动作顿了顿。晨光落在他的鬼面面具上，反射出冷硬的光，声音从面具后传出来，带着点闷笑：“想跟我姓？你这脑子，能记住宫字几笔吗？”
“那可不！”马若汐拍着大腿站起来，新做的月白裙衫下摆扫过地面，带起阵尘土，“以后我就是宫家人了！江湖人称‘鬼面传人’，多威风！总比‘江湖屁王’好听吧？”
宫无妄放下剑，转过身盯着她看了半晌，看得马若汐心里发毛，还以为他要反悔。谁知他突然开口，语气正经得像在赐名：“既如此，便叫宫无离吧。无灾无难，不离不弃。”
“宫无离？”马若汐咂咂嘴，觉得这名字挺顺口，就是听着有点像话本里的痴情女主角，“行！以后我就是宫无离了！来，宫大哥，叫声妹妹听听？”
宫无妄：“……” 他现在严重怀疑，给自己新换的这张脸加了“抗无语”属性，不然早被她气得拔剑自刎了。
“说正事。”宫无离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块皱巴巴的油纸，里面包着半块发霉的臭豆腐——这是她昨天从紫面人画像上抠下来的，据说沾了对方的晦气，“紫面人那老小子最近没消停，听说他在城外买了处宅子，天天带着人操练，不知道在搞什么鬼。我猜他肯定是怕了咱们，想偷偷练点邪门功夫报仇。”
宫无妄的手指在剑鞘上敲了敲，面具下的眼神冷了几分：“正好，我也找他有事。上次他在破庙暗算你，这笔账还没算。”他顿了顿，突然看向宫无离，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学剑法。总不能每次打架都靠臭豆腐和弹弓，传出去丢宫家人的脸。”
“学剑？”宫无离的脸瞬间垮下来，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我用弹弓百发百中，臭豆腐砸人百发百中，为啥非要学那玩意儿？剑沉得要死，舞起来还得劈叉，我这新躯壳细皮嫩肉的，劈叉劈裂了咋办？”
“不学也得学。”宫无妄拎起墙角的长剑，扔给她。剑“哐当”砸在她怀里，差点把她砸个屁股墩，“你现在叫宫无离，是我宫无妄的人，总不能让人说我教出个用臭豆腐当暗器的徒弟。”
宫无离抱着剑，像抱着块烧红的烙铁，磨磨蹭蹭地跟着他到了后院。院子里的老槐树被宫无妄砍了半截当木桩，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靶心，一看就是临时赶工的杰作。
“先练基本剑式。”宫无妄拔出自己的剑，动作行云流水，剑身在阳光下划出道寒光，“看好了，这招叫‘流星赶月’，手腕要转，剑尖要稳……”
他话音未落，就听见“哐当”一声。回头一看，宫无离正跟长剑较劲——剑插在土里拔不出来，她抱着剑柄使劲往后拽，整个人都快劈成一字马了，嘴里还骂骂咧咧：“这破剑跟我有仇啊！是不是紫面人投胎变的？专门跟我作对！”
宫无妄深吸一口气，走过去轻轻一拔，剑就出来了，剑身上还沾着块她刚才拽下来的泥疙瘩。“握剑要用巧劲，不是让你跟它摔跤。”他耐着性子纠正她的姿势，手指碰到她的手腕时，两人都愣了一下——她的皮肤温软细腻，跟他戴着面具的冰冷触感形成鲜明对比。
宫无离不自在地挣了挣：“知道了知道了，别动手动脚的，传出去还以为你对我这新名字的新妹妹有想法。”
宫无妄：“……”
他决定收回刚才的话，这新躯壳不仅没加“抗无语”属性，反而把“欠揍”技能点满了。
好不容易让她握对了剑，宫无妄开始教第一式。他示范得流畅潇洒，剑光像匹活过来的银龙；再看宫无离，剑在她手里跟根烧火棍似的，胳膊抡得像风车，剑尖在地上划出道歪歪扭扭的线，还差点戳到自己的脚。
“不对！手腕抬高！”宫无妄用剑鞘敲了敲她的手背。
“哎呀！”宫无离手一抖，剑“嗖”地飞出去，正好卡在房梁上，铃铛还在“叮铃叮铃”响，像在嘲笑她。
“你这是练剑还是耍杂技？”宫无妄的声音从面具后传出来，带着点咬牙切齿，“当年教我师兄练剑，他三岁就能把剑舞得比你稳！”
“那是你师兄没尝过臭豆腐的厉害！”宫无离梗着脖子反驳，突然眼睛一亮，从怀里掏出弹弓——敢情刚才压根没被没收，藏袖子里了，“你看啊，就像打鸟一样，瞄准了‘啪’一下……”她边说边掏出颗石子，拉满弹弓，“嗖”地射向房梁上的剑——石子没打中剑，反而把房梁上的燕子窝打了下来，鸟屎“啪嗒”掉在宫无妄的面具上。
空气瞬间凝固。
宫无离举着弹弓，嘴角的笑僵在脸上。
宫无妄站在原地，面具上的鸟屎像朵黑色的花，格外显眼。
“那个……天太热，燕子可能中暑了，排泄物不太规律……”宫无离干笑着往后退，“我去给你擦擦？用臭豆腐的油纸擦，吸脏能力一流！”
宫无妄没动，只是缓缓抬起手，摘下脸上的鬼面面具。
阳光照在他新换的脸上——虽然坑坑洼洼不太好看，但此刻那双眼睛里的怒火，足以把竹庐烧个精光。
他盯着宫无离，一字一句道：“从现在起，你所有的臭豆腐，充公。”
“不要啊——！”宫无离的哀嚎响彻竹庐，惊飞了树上的麻雀，也惊得隔壁院子的大黄狗汪汪首叫。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不过是换了个姓叫宫无离，怎么连吃臭豆腐的自由都要被剥夺？难道这就是跟宫无妄姓的“代价”？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叫马无离呢！至少能保住一麻袋臭豆腐！
宫无妄却像是没听见她的哀嚎，转身从屋里拎出个空麻袋，慢悠悠地走向她的床底——那里藏着她攒了半个月的臭豆腐，有卤的、炸的、臭到能熏晕蚊子的……全是她的宝贝。
宫无离看着那麻袋，心疼得首抽气，突然扑过去抱住宫无妄的胳膊，使出浑身解数撒娇：“宫大哥！亲大哥！我错了还不行吗？我好好练剑！保证把‘流星赶月’练得比流星还快！你把臭豆腐还给我吧，不然我练剑没力气，到时候打不过紫面人，丢的还是宫家人的脸啊！”
宫无妄低头看了看挂在自己胳膊上的宫无离，又看了看床底露出的臭豆腐油纸角，面具下的嘴角似乎抽了抽。
他沉默半晌，终于开口：“练会三招，还你两块。”
“成交！”宫无离立刻松开手，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拿起地上的桃木剑就开始比划，动作虽然还是歪歪扭扭，眼神却亮得像藏了星星——为了臭豆腐，别说练三招，就是练三十招，她宫无离也认了！
宫无妄看着她那副“为了臭豆腐在所不辞”的模样，突然觉得，或许让她学剑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看她对着剑谱愁眉苦脸，总比看她拿着弹弓到处惹事强。至于最后能不能打过紫面人……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剑，眼神沉了沉——有他在，总不会让她真的吃亏。
只是，他没说的是，那麻袋臭豆腐，他其实打算偷偷藏起来，等她真的练会了剑，再一块一块“赏”给她。毕竟，看着她为了臭豆腐拼命练剑的样子，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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