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更鼓刚刚敲过,谭弘业用井水泼了把脸。
冰冷的水珠顺着下巴滴落,在青石地面上溅开细小的水花。
他在客厅中央铺开蒲团,盘膝而坐,五指结成莲花印。
这是破虏神机营老教官亲授的"龟息吐纳术"。
当年同袍们都笑他练这无用功夫,唯有他十年如一日坚持。
在辽东雪原潜伏时,这门功夫能让他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在萨尔浒突围时,又助他止血续命。
一呼一吸间,胸中杀意渐渐凝练如刀。
"咚——咚!"亥时的更声从远处传来。
谭弘业蓦地睁眼,眸中寒光如出鞘利剑。
他轻手轻脚走进卧房。
月光下,谭若薇睡得正酣,睫毛在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谭弘业为她掖好被角,指尖在她鼻尖轻轻一刮,小时候每次哄她睡觉都会这样。
"哥哥去去就回。"他在心中默念,转身没入夜色。
麻子住的地方,窝棚散发着霉味和汗臭。
谭弘业刚敲了一下门,里面就传来哆哆嗦嗦的声音:"谁、谁啊?"
"刘老九。"谭弘业单刀首入,"现在在哪?"
麻子从门缝里探出半个脑袋:"这个点...不是花影楼就是金玉坊..或是玉楼春。"
他忽然瞪大眼睛,"老大,您该不会现在就要..."
谭弘业己经掏出炭笔和小本:"说下他长相。"
麻子想了下,很快将刘老九的特征说给谭弘业听。
炭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很快勾勒出一个三角眼、招风耳的猥琐形象。
麻子凑过来一看,倒吸凉气:"活...活脱脱就是刘老九!"
"有最新消息,及时告诉我。"谭弘业撕下画像,转身就走。
由于人手有限,谭弘业决定用最笨的方法,一家一家地赌场、青楼来寻找刘老九。
……
玉楼春三楼雅间内,邹小羽对镜整理着杏红色襦裙,指尖轻点胭脂在唇上晕开。
今日十六号厢房的贵客最是特别,那位自称来自苏州的绸缎商,每隔旬日便来一次,每次都点名要她伺候。
与其他急色的客人不同,这位爷只让她捏肩捶背,临走时却总会多给几两银子作赏钱。
"小羽姑娘,十六号房的贵客到了。"门外龟奴低声提醒。
邹小羽抿唇一笑,从妆奁取出一支新买的茉莉花簪别在鬓边。
她轻移莲步穿过回廊,隐约听见厢房里传来水声,想必是客人正在沐浴。
"贵客,奴家来伺候了。"她轻叩雕花木门,声音比平日柔了三分。
没有回应。
邹小羽犹豫片刻推门而入,却见按摩床上趴着个魁梧身影,脸上盖着白巾,露出古铜色的脊背。
檀香炉青烟袅袅,遮住了些许酒气。
"奴家先为您净足。"邹小羽跪坐在床尾的蒲团上,捧起客人的右脚。
指尖刚触及脚踝便是一僵——记忆中那位苏州客脚踝纤细,骨节分明,哪似这般粗壮如柱?她强自镇定,取过铜盆中的热巾帕擦拭,却见这右脚大拇趾上赫然有道蜈蚣似的伤疤。
"九、九哥?!"邹小羽手中巾帕跌落,撞翻了铜盆。
热水泼洒在地毯上,蒸腾起一片白雾。
白巾猛然掀开,露出张三角眼、招风耳的大饼脸。
刘老九咧嘴一笑,满口黄牙间还嵌着午间吃的韭菜:"小羽妹子,想死九哥了?"
邹小羽倒退两步,后腰撞上案几。
茶盏"哗啦"倾倒,碧绿茶汤在锦缎桌布上洇开一片。
"躲什么?"刘老九支起身子,胸前黑毛间晃着个金貔貅挂坠,"上回让你跑了,今儿可是专门点了你的钟。"
说着,他从枕下摸出锭雪花银拍在床头,"一百两,够赎身了吧?"
"奴家...奴家只做正经按摩。"邹小羽指尖发颤,杏眼瞥向房门。
方才进来时竟忘了闩门——
刘老九突然暴起,一把攥住她手腕:"装什么清高!"
酒气混着口臭喷在她脸上,"谁不知道你跟那外省人..."
"没有!"邹小羽奋力挣扎,杏红襦裙"刺啦"裂开道口子,露出雪白肩头。
她抬脚去踹,绣鞋却踢在床柱上,疼得脚趾发麻。
刘老九趁机将她压倒在床,油腻的鼻尖在她颈间乱蹭:"那小子每次来都找你,当老子不知道?"
一边说着,粗糙的手掌顺着裙裾往上摸,"今儿就让你尝尝..."
"九哥?"门外突然传来低沉的男声,"有人找你。"
刘老九动作一僵:"滚!老子没空!"
"咔嗒"一声脆响,门闩竟从中间断裂。
月光如水泻入,勾勒出门口高大身影的轮廓。
那人腰间短刀泛着寒光,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鹰隼般的眼睛。
邹小羽趁刘老九分神,猛地屈膝顶向他胯下。
刘老九吃痛松手,她翻滚下床,却被拽住裙角摔在地上。
蒙面人箭步上前,抬脚正中刘老九心窝。
"砰"的一声闷响,刘老九二百多斤的身子竟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博古架上。
瓷器玉器哗啦啦碎了一地。
"黑蛇王让我问九哥,"来人一脚踩住刘老九手腕,骨裂声清晰可闻,"为何动他看中的姑娘?"
刘老九疼得面目扭曲:"误、误会!我就玩玩...啊!"
惨叫声中,蒙面人又碾了碾他骨折的手腕。
"玩玩?"蒙面人冷笑,单手扯开刘老九衣襟。西个油纸包从怀中跌落,在月光下泛着诡异光泽。
指尖搓开纸包,白色晶体散发出淡淡的咸味。
"这...这是精盐!"刘老九冷汗首流,"给蛇爷试货的样品..."
他眼珠乱转,完好的左手悄悄向床底摸去。
寒光闪过!一柄匕首擦着刘老九耳廓钉入地板,刀柄犹自颤动。
蒙面人单膝压住他后心,扯着他头发迫使其抬头:"蛇爷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邹小羽蜷缩在角落,突然发现这蒙面人侧脸轮廓,与常来的那位苏州客人竟有七分相似。
更令她心惊的是,刘老九袖中滑落的账本上,赫然写着"钱府月供:精盐二十斤..."
蒙面人似乎也注意到了账本,眼中寒光更甚。
他拿过账本,扯下刘老九腰间的貔貅玉佩,在手中掂了掂:"黑蛇王让我带句话——"
"咔!"一记手刀劈在刘老九颈侧,的身躯顿时如泥。
"下辈子,别碰不该碰的人。"
邹小羽看着蒙面人将账本和药粉收入怀中,想开口道谢。
却见那男子突然侧耳倾听,随即翻窗而出,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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