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黑，握着龙椅的手背青筋暴起，显然怒到了极点！
然而，当他的目光扫过案头那堆积如山、字字泣血的告急文书，扫过殿下那些虽然愤怒却掩不住惊惶的官员，特别是看到李相那瞬间惨白、摇摇欲坠的身形和李明月那毫无血色的脸时…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对江山倾覆的恐惧，最终压倒了帝王的尊严。
李明月站在父亲身后，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头顶！
蛮族使者的目光如同黏腻的蛞蝓在她身上爬行，那赤裸裸的觊觎和羞辱让她几欲作呕！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却远不及心中的冰冷和恐惧！
赵晟！她的未婚夫！那个信誓旦旦要为她挣来皇后之位的男人！此刻却远在北疆那个炼狱里，自身难保！
别说保护她，连自身都成了朝堂上被指责的罪魁祸首！巨大的绝望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父皇！不可！万万不可啊！”一个急切的声音响起，是二皇子（或其他皇子），试图维护皇家颜面。
“国事…重于家事。”皇帝干涩而沉重的声音响起，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在李明月的耳膜上，也砸碎了她的最后一丝幻想，“北疆…百万黎民…不可弃。”
皇帝缓缓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只剩下冰冷的决绝和帝王的…无情。
“陛下！老臣…老臣就这么一个女儿啊！求陛下开恩！求陛下开恩啊！”
李相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皇帝连连叩首，额头瞬间红肿，老泪纵横。此刻的他，不再是权倾朝野的宰相，只是一个绝望的父亲。
然而，皇帝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此事…容后再议！退朝！”
他拂袖而起，背影竟带着一丝仓皇和佝偻，快步离开了这令人窒息的金銮殿。
宰相府，李明月的闺阁。
不复往日的奢华雅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死寂般的压抑。
昂贵的琉璃盏摔碎在地毯上，精美的刺绣屏风被推倒，梳妆台上价值连城的首饰散落一地，如同主人此刻破碎的心境。
李明月跌坐在一片狼藉之中，身上的华服凌乱不堪，发髻散开，几缕青丝黏在满是泪痕的苍白脸颊上。
她眼神空洞，再无半分京城第一美人的矜持与骄傲，只剩下被当作货物般挑选、被无情抛弃的绝望和深入骨髓的屈辱！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喃喃自语，声音嘶哑。蛮族使者那淫邪的目光，皇帝那句冰冷的“国事重于家事”，父亲那绝望的叩首…一幕幕在她脑海中疯狂闪回，如同最残酷的刑罚！
她想起了赵晟出征前意气风发的许诺，想起了自己在他身上倾注的心血和算计，想起了他们共同编织的皇后美梦…这一切，在北疆那冰冷的败报和蛮族那赤裸裸的羞辱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不堪一击！
“赵晟…你这个废物！”李明月猛地抓起一个玉枕，狠狠砸向墙壁！玉枕碎裂，发出刺耳的声响！
“口口声声爱我护我！结果呢？！连自己的仗都打不明白！葬送三万人马！让我…让我成了蛮子的玩物！废物！废物！！”
巨大的愤怒和怨恨之后，是更深的恐惧。
和亲！嫁给那个茹毛饮血、妻妾成群的蛮族大汗？在那苦寒之地，与野兽为伍，受尽屈辱，了此残生？不！绝不！她李明月生来就该是母仪天下的凤凰，怎能沦落为蛮荒之地的玩物？！
就在这时，一个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她的脑海——陈默！
那个如同天神降世般引动文曲异象、掌控雷霆、让她和赵晟吃尽苦头、却又深不可测的男人！
那个…唯一可能改变她命运的人！
虽然他冰冷、可怕，视她如无物，甚至…可能是敌人。
但，他拥有力量！足以抗衡甚至碾压一切的力量！连皇帝都对他忌惮三分！
一丝病态的、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希冀，在李明月的绝望中悄然滋生。
也许…也许这是唯一的生路？只要能摆脱和亲的命运，付出任何代价，她都愿意！
她挣扎着爬起身，扑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那个狼狈不堪、却依旧难掩绝色的自己。她颤抖着手指，开始梳理散乱的头发，擦拭脸上的泪痕。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的光芒。
“备车！”她对着门外守候的心腹侍女，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决绝，“去…状元府！”
状元府的书房，檀香袅袅，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陈默端坐于书案之后，指尖捏着一枚温润的黑子，正对着棋盘上看似杂乱、实则暗藏杀机的残局。
他并未落子，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棋盘，落在了更远的虚空。
强大的神识如同无形的天网，早己将宰相府内李明月的崩溃、挣扎以及那最后孤注一掷的决断，尽收眼底。
“想拿我当挡箭牌？倒是有几分狗急跳墙的‘魄力’。”
陈默心中漠然。李明月的算盘，在他面前如同掌上观纹。
恐惧、绝望、孤注一掷的投机…这些情绪在陈默浩瀚的仙魂感知下纤毫毕现。
他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讥诮。这个女人，和赵晟一样，骨子里都是极致的自私和利己。
前世能毫不犹豫地毒杀原主，今生为了活命，自然也能毫不犹豫地抛弃赵晟，试图攀附更强者，或者说，更可怕的“力量”。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老管家略带紧张的通禀：“老爷，宰相府李小姐…求见。”
陈默眼皮都未抬一下，指尖的黑子轻轻落在棋盘一处看似无关紧要的位置，声音平淡无波：“不见。”
干脆利落，不留半分余地。这种麻烦，他连敷衍的兴趣都欠奉。
李明月的死活，与他何干？他答应原主的，只是碾死她和赵晟，可没答应要救她。
老管家应声退下。陈默的神识清晰地“看”到，停在状元府门外那辆华丽的马车内，李明月在听到回绝后瞬间煞白的脸和眼中熄灭的光芒。
那是一种彻底的、被无情碾碎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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