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九月，暑气未散，但早晚的风己带上秋凉。A市重点高中门口挤满了高一新生，像出巢的鸟儿般兴奋懵懂。白色校服在阳光下晃眼，行李箱轮子咕噜响，夹杂着家长叮嘱，塞满了初秋校园。
顾晓璇独自走进这片喧嚣。没人陪，也没说笑，背着半旧黑书包，步子不紧不慢。黑色的长发披散着，随风轻荡。几缕发丝蹭过额头，她随意拂开，动作很轻。
发新生手册的学长学姐声音停了，目光黏在她身上。倒不是她做了什么，而是这片闹哄哄里，她那股异常的“静”，像磁石吸人。
她好看得让人屏息。五官挑不出毛病，线条流畅，组合出虚幻般的柔美。皮肤白得过分，像细瓷泛光，却透着一股凉意，干净又脆弱。
最挪不开眼的是她的眼睛。形状好看，睫毛浓密。可那双眼里没什么神采，像蒙着散不开的薄雾，眼神空空。她目光扫过人群，又像什么都没看见，轻飘飘落在远处楼角或天上云朵。整个人透着“我不在这儿”的疏离。
“那是谁？”学姐压低声音，满是惊艳。
“高一的？天呐…”
“嘘～看她眼睛…感觉不太好说话。”
“别瞎猜，或许人家没睡醒呢”
议论声不大，却像石子入水漾开。周围新生也注意到她。惊艳过后，心里都划了道无形的线。不是傲气冷淡，更像天生距离感。她像博物馆玻璃罩里的珍品，美，却让人不敢靠近，怕惊扰那份安静。
顾晓璇像没察觉或己习惯。她微垂眼，看着脚下石板缝隙，一步步走得稳，仿佛喧闹与她隔层膜。她穿过人群走向公告栏，风吹起白衬衫下摆，贴住单薄的背，勾勒细腰线。
林深就在这时看见她。
他正被班主任抓壮丁，整理新生名单，额角冒汗。作为临时班长，身边围了几个迷糊同学七嘴八舌：“林深，高一（7）班在哪？”“宿舍钥匙啥时发？”“食堂呢？”他无奈又爽朗地笑着解答，阳光劲儿像小火炉，让人放松。
公告栏那边传来骚动和低呼。林深下意识抬头望去。
目光定住了。
那个独自站在公告栏前的女孩。周遭喧闹瞬间拉远模糊。林深看见她伸出手，指尖很轻很慢划过名单，动作小心翼翼，近乎虔诚。可她的眼神却散着，落在纸上，又像穿透了它，飘向未知远方。
和别人不同，林深第一眼撞上的不是她的漂亮，而是那股沉甸甸、格格不入的静默。她站在人群里，却像独自站在荒野。这感觉让他心里莫名一揪。
“林深？发啥呆？”旁边男生捅他胳膊。
林深猛回神，不好意思地挠头：“没，看到个新同学，有点特别。”他收回目光继续应付问题，但那安静身影留在了脑子里。
下午开班会。林深在讲台边帮忙发资料。教室闹哄哄，桌椅碰撞，大家忙着认识新朋友。
顾晓璇踩着上课铃进来。教室嗡嗡声停了秒，几十道目光投向她。她还是安静样子，背黑书包，长发垂肩。班主任温和地说：“同学，快进来，找位置坐。”
顾晓璇轻点头，目光无焦点地扫过教室，停在靠窗最后一排空位。她穿过过道，脚步轻得几乎无声。身后响起私语：
“她是我们班的？”
“哇，以后能天天见了？”
“省省吧，看她那样，估计跟谁都高冷。”
林深在讲台边看着。她走到角落座位，放下书包在空椅上，掏出一本厚素描本和削尖的铅笔摊在桌上。没画，只把下巴轻轻搁在交叠的手上，侧脸望向窗外。窗外是校园那棵有名的老樱花树，花期早过，绿叶在微风里沙沙响。
光线勾勒她清晰侧脸，长睫毛投下小片阴影，鼻梁挺秀。她看得很专注，但并非聚焦某点，更像在放空，似乎沙沙叶声能把她带进自己的世界。
班主任讲校规，同学因风趣话哄笑。林深注意到，顾晓璇始终没抬头，没记笔记，只望着窗外，像尊安静的雕像。
班会结束，同学三三两两离开。顾晓璇才收回目光，合上本子。她起身背书包，不紧不慢准备走。
这时林深抱着一大摞新课本走下讲台。经过她座位旁，脚下一绊，最顶上那本厚词典“哐当”砸在她脚边地上。
“哎哟！对不住！”林深吓一跳，赶紧弯腰捡。
顾晓璇停住脚。低头看脚边词典，眼神依旧空洞。林深捡起书拍灰，抬头露出歉意笑容：“同学，没吓着吧？真不好意思。”
第一次离这么近。看清她根根分明的长睫毛，更清晰感受她眼中散不去的薄雾。甚至闻到她身上淡淡清冽气息，像雨后竹林。
顾晓璇没立刻回答。微侧头，空洞眼睛转向他，像需要时间聚焦。过了两三秒，才轻声道：“没事。”声音冷清，没什么情绪。
林深看着她，想起上午公告栏前。那种感觉又来了，她像颗坠入凡尘的星星，清冷遥远，让人敬畏又想靠近。
“我叫林深，”他自然地伸手，笑容明朗，“高一（7）班班长。你呢？”
顾晓璇目光在他手上极短地停顿一下。没握手，只轻声报出名字：“顾晓璇。”说完侧身绕过他，径首走向门口。黑发划出流畅弧线，消失在走廊拐角阴影里。
林深站在原地，捏着词典，看空荡门口，下意识摸摸鼻子。这顾晓璇，真像窗外老樱花树，绿叶繁茂里也透着花落后的寂寥。
他不知道，走廊拐角处，顾晓璇脚步微不可察一顿。没回头，只把手轻轻按在心口。
那里，心跳平稳，但似乎…快了一点点？
刚才那男生，叫林深。
他的笑太亮，像正午阳光。
他的眼干净，没有让她不自在的打量。
他说他叫林深。
林深…
心里无声念一遍这名字。然后重新迈步，走进走廊尽头被窗户切割的阳光里。只是步子，似乎比刚才快了一点点，也轻快了一点点。
校园老樱花树，浓叶在秋风里轻摇，沙沙声连绵，像在低语。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在一个普通又带点意外的瞬间相遇。一个像阳光，热烈温暖；一个像月光，清冷疏离。他们的故事，在沙沙叶声里，悄悄翻开第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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