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桥镇的清晨，笼罩在一种比黑夜更压抑的死寂里。
那些半透明的灵魂碎片随着第一缕灰白的天光消散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空气却变得更加滞重，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腐朽气味，像死亡本身己经渗透进了每一块砖石、每一粒沙土。
“昨晚……有人合眼了吗？”
图兰用力揉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脸色蜡黄。
“试过……但总被噩梦掐醒。”
格雷说道，他身后几名骑士也默默点头，脸上是同样的憔悴。
“这里的东西太重了……”
米拉眉头紧锁，指尖按着太阳穴，“海族对精神之海很敏感……我能听到……这镇子在哭。”
“哭？”张晨煜看向她。
“嗯。”
她闭上眼，似乎在捕捉无形的声波，“无数灵魂被硬生生撕开的痛苦……还在回荡……像一首……永远唱不完的挽歌。”
引路者队长雷蒙快步走来，这个沉稳的中年汉子脸上带着罕见的凝重：“大人，镇子外围……发现些东西。您最好亲自看看。”
“什么东西？”赛琳娜立刻警觉。
“不太好描述……得亲眼见。”雷蒙的声音压得很低。
众人跟着他来到镇子南缘的空地。
一个巨大的魔法阵刻印在地面上，首径足有百米。
构成图案的线条是某种粘稠的黑色物质。
就在靠近时，一股冰冷刺骨的恶意扑面而来。
“这……”
艾拉瑞尔脸色发白，下意识后退一步，精灵的本能让她感到强烈的排斥。
“不会有错的，这就是灵魂萃取法阵。”
墨渊长老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还是据我所知，这应该是最歹毒的那种。不光抽走魂灵……连带着痛苦和绝望……一并榨取出来。”
“这究竟是谁干的！”卡修斯的声音里压抑着怒火。
塞琳娜蹲下身，指尖悬在离黑色纹路寸许的地方，仔细辨认着那些扭曲复杂的符文。“这阵法的精细程度……应该只有大魔导师这种级别才能够制作吧。”
她站起身，脸色十分难看，“而且……从残留的痕迹看，这里……不止用过一次。”
张晨煜的心猛地一沉：“你是说……不止石桥镇？”
“恐怕是的。”
墨渊长老望向北方灰蒙蒙的天空，“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只怕还有不少这样的清洗点。”
“难道说这一切都是为了……”
墨渊长老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距离，“大量的纯净魂能，配上极致的痛苦和绝望……这是最古老也最有效的……黑暗召唤术配方。”
“卡厄斯的分身？”张晨煜想起昨日的对话。
“若真如此……”
“如此庞大的异能，我们面对的麻烦……比预想的……要大得多。”
这时，一名引路者侦察兵疾奔而来，气息微喘：“报！前方发现了异族巡逻队！大约三十骑，方向正朝我们！距离……两公里！速度极快！”
“有坐骑吗？”圣女赛琳娜瞬间进入战斗状态。
“像巨狼……但皮毛是邪性的紫，眼窝燃着绿火，从未见过！”侦察兵语速飞快。
“那我们是撤还是打？”图兰的手己经握紧了背后的巨锤柄。
“打。”墨渊长老十分果断。
“迟早要碰，不如现在掂掂分量。”
“而且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去报信。”
“明白。”
赛琳娜迅速下令，“引路者远程压制，骑士队正面接敌。其余人策应！记住留活口！”
沉重的蹄声由远及近。
片刻后，异族巡逻队出现在视野尽头。
那些所谓的坐骑比战马还高大一圈，深紫色的皮毛下筋肉暴起，口鼻喷着硫磺味的热气，眼窝里燃烧着冰冷的绿色火焰。
骑在上面的异族，皮肤是死寂的青灰色，覆盖着粗糙的骨质甲片，同样燃烧着绿火的眼睛里毫无生气。
“它们己经被深度腐化了。”
墨渊长长老判断，“这些应该是混沌力量的改造品。”
“那就更不能放跑一个。”塞琳娜的声音像冰。
异族显然也发现了他们。
领头的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嘶嚎，整支队伍骤然加速猛扑过来。
“迎敌！”
卡修斯大喝一声，耀眼的圣光自他身上迸发。
战斗瞬间爆发。
异族的冲锋势若奔雷，腐化巨狼的速度快得带起残影。
“月华·散！”
艾拉瑞尔弓弦急振，数道银色流光疾射而出，精准命中几头巨狼。
箭矢入肉，巨狼只是发出吃痛的嚎叫，冲锋势头几乎不减。
“物理抗性很高！”艾拉瑞尔立刻回头。
“好，知道了。”图兰怒吼一声，巨锤裹挟着土黄色的符文光芒重重砸下：“撼地！”
轰！
几头巨狼被震得翻滚出去。
它们挣扎着，很快又甩着脑袋爬了起来。
“真他娘的皮实！”图兰啐了一口。
“圣光，用圣光！”
卡修斯的圣光长剑劈中一个异族士兵的骨甲，接触的瞬间，圣光好似烙铁，那士兵发出凄厉不似人声的惨叫，身上冒出黑烟。
“圣光有效！”格雷等骑士精神一振，纷纷催动体内圣光，剑盾上亮起光芒，与冲近的异族狠狠撞在一起。
这些腐化异族个体力量强悍，配合巨狼坐骑，攻势凶猛。
“等一下，它们在传讯！”张晨煜猛地意识到。
“什么？”塞琳娜（暗夜精灵）手中匕首翻飞，划开一头巨狼的咽喉，绿血喷溅。
“眼睛！看它们的眼睛！”
张晨煜急道，“那绿火……在闪烁！像信号！”
所有人都看到了。
那些异族士兵眼中跳跃的绿火，明暗交替，仿佛在进行着无声的交流。
赛琳娜（圣女）也察觉到了，脸色一变：“速战速决！不能拖！”
“交给我！”
张晨煜深吸一口气，胸前的命运之眼微光一闪。无形的金色涟漪以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时间领域展开。
战场的一切骤然变得迟缓无比。
异族士兵和巨狼的动作像瞬间迟缓，眼中的绿火也仿佛被冻结，跳动变得极其微弱。
“就是现在！”
同伴们反应极快，在时间流速被大幅减缓的优势下，如同砍瓜切菜般迅速解决了大部分敌人。
为了留活口，特意避开了要害，只是重创或击晕。
时间流速恢复正常。
尘埃落定。
三个被特意留下的异族俘虏倒在地上，他们眼中的绿火己经完全熄灭，只剩下空洞无神的灰白眼珠。
“这就死了？”
图兰不耐烦地用锤柄捅了捅其中一个。
“不，应该是是连接断了。”
墨渊长老上前检查俘虏的瞳孔和脉搏，“那绿火……是某种精神控制或通讯的纽带。纽带一断……它们就变回了……普通的躯壳。”
“那它们留着还有用吗？”格雷皱眉问。
“我试试看。”
张晨煜走到一个俘虏身前，蹲下，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金色时间之力，轻轻点在其额心。
破碎、扭曲的画面强行涌入他的脑海：
矗立于风雪与深渊边缘的、高耸入云的漆黑巨堡…
巨堡深处，巨大祭坛上悬浮着一颗搏动着的、散发着不祥血光的宝石…
无数扭曲的身影跪伏在地，向着祭坛上一个模糊而庞大的轮廓顶礼膜拜…
一个古老、邪恶、仿佛来自深渊最底层的低语在回响：
“…更多的魂能…仪式即将圆满…伟大的主人…终将降临…”
张晨煜猛地收回手指，脸色有些苍白，额角渗出细汗。
“怎么样？”
众人围拢过来，目光紧紧盯着他。
“比预想的……糟得多。”
“他们在收集灵魂……而且……如果我没有看错，应该很快要完成了。”
张晨煜的目光投向北方灰暗的地平线，“但时间……很紧了。如果没猜错……最多……三天。”
“三天……”
艾拉瑞尔飞快地估算着路程和可能遇到的阻碍，“以我们现在的速度……勉强能赶到边缘……”
“那就一刻也不能耽搁了。”
张晨煜补充，“我们必须立刻出发。”
...
离开石桥镇后，队伍几乎是在狂奔。
残酷的现实印证了最坏的猜想。
几乎每隔半日路程，就会撞见一座死寂的城镇或村落。
繁华的商业枢纽、宁静的农庄、坚固的军事哨站……
无一幸免。生命被彻底抹去，只留下空荡的房屋、街道上诡异的黑色法阵，以及入夜后必然出现的、无声游荡的苍白碎片。
“这……这究竟得有多少人……”米拉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脸色发白。
“至少……十万吧……”
“恐怕……还不止……”
“这群畜生！！
”图兰的怒吼在死寂的废墟中炸响，他巨大的拳头狠狠砸在旁边一堵半塌的石墙上，碎石簌簌落下，“等老子逮到他们……非得把他们骨头一根根拆下来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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