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琳娜说得对。”
“我确实出身精灵王庭。精灵女王的第三位女儿。”
“第三位……”墨渊长老沉吟着，“继承顺位如此靠后，为何选择离开？”
“因为我看见了精灵族真正的深渊。”
“那是一个关乎整个族群存续的危机。”
她停顿片刻，似乎在寻找最合适的表达。
“你们知晓世界树的真相吗？”她最终问道。
“这个我知道，它在第二次神战中枯萎了，”张晨煜回应，试炼中的对话记忆犹新，“这也是精灵族的衰落由此开始。”
“是，但这仅是表象。”
艾拉瑞尔摇头，银发流淌着微光，“世界树并未真正死去，它只是……陷入了沉睡。”
“沉睡？”卡修斯身体前倾，声音绷紧，“为何沉睡？”
“它在孕育”
“孕育一个新的…可能。”
“什么可能？”
“种族的蜕变。”
她的目光穿透火焰，看向未知的远方，“世界树预见了可怖的未来，若各族依旧割据一方，隔阂永存，下一次大灾降临，便是万族俱灭之时，无人可以生还。”
“因此它选择沉睡，以自身的生命本源，去孕育一种新的可能，一种能联结所有族群的力量。”
“而我，”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被火焰吞噬，“是这计划的载体。”
“载体？”
众人都很困惑。
“世界树沉睡之前，将一颗种子，植入了我生命的核心。”
艾拉瑞尔的手掌下意识地覆上心口，“它将在恰当的时机萌发，成长为新的世界树。”
“代价是……”她的指尖微微蜷缩，“我的生命。”
死寂瞬间吞噬了整个房间，连炉火都仿佛凝固了。
“不行。”张晨煜的声音第一个刺破沉寂。
“你无权决定。”艾拉瑞尔唇边泛起苦涩。
“去他的宿命！”
图兰猛地站起，带倒了身下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什么狗屁宿命！圣光之城千年的谎言我们都能撕开，还撕不开一个宿命？”
“图兰说得在理。”
尽管塞琳娜的声音依旧清冷，却也罕见地透着暖意，“我们刚刚搅动了一场风暴，为什么不能再掀起一场？”
“可是……”艾拉瑞尔想辩解。
“没有可是。”
张晨煜打断她，目光灼灼，“我们是同伴。同伴不会眼睁睁看着同伴走向末路。”
“而且，”墨渊长老缓缓开口，捋着长须，“世界树的预见，未必是唯一的道路。它看到的未来，只是万千可能之一。或许…存在其他解法。”
“比如你们正在践行的道路。”
“不同种族并肩而行，彼此理解，共担风雨。这本身就是一种蜕变，一种超越血脉藩篱的进化。”
“你们不需要新的世界树，”他声音沉稳有力，“因为你们自己，己然是行走的联结之树。”
艾拉瑞尔银色的眼眸中瞬间蒙上水雾，她迅速别过脸，不让那晶莹的珍珠滑落。
“我从未这样想过……”
她低语，手指紧紧攥住了衣襟。
“那现在开始想。”
米拉的飘来，“世界树选择你，或许不是要你献祭，而是要你见证。见证不同血脉之间真正的共融。”
“而我们，”张晨煜伸出手，坚定地覆上艾拉瑞尔冰凉的手背，“会与你同行，寻找答案。不是牺牲，是破局。不是终结，是新生。”
艾拉瑞尔的眼泪终于无声滑落，滴在紧握的手上，是沉重的枷锁被撬动的声音。
“谢谢……”
她哽咽着，声音破碎，“谢谢你们。”
卡修斯与墨渊长老没有说话，但他们的眼神交汇，传递着无声的承诺，支持，理解，以及绝不放弃的决心。
夜更深沉，餐厅里的暖意却愈发浓厚，驱散了窗外的寒意……
时间悄然流淌。
图兰仰靠在椅背上，发出轻微的鼾声，粗糙的手掌仍虚握着空酒杯。
米拉的哼唱转为低柔的摇篮曲，如同遥远海岸涌来的夜潮。
塞琳娜保持着惯有的警觉，但肩膀的线条比平时松弛了些许，目光偶尔掠过窗外，更多时候停留在跃动的火焰上，思绪难测。
卸下心事的艾拉瑞尔，神情舒展了许多，银色的长发在火光映照下流淌着温润的光泽。
卡修斯和墨渊长老始终是安静的倾听者，只在目光交汇时传递着无声的理解。
张晨煜看着眼前的一张张面孔，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感悄然充盈心间。
“知道吗？”他开口，声音带着夜色的宁静，“三个月前，我最大的念想，是成为银沙镇顶好的铁匠。”
“现在呢？”米拉停下哼唱，好奇地问。
“现在……”
张晨煜顿了顿，嘴角微扬，“现在只想和你们一起，把这条路走下去。”
“哪怕前路未知？”艾拉瑞尔问，眼角的泪痕未干。
“正因为前路茫茫，”张晨煜的笑意加深，“才有走下去的意义。若一切注定，那多无趣？”
“说得好。”
墨渊长老端起酒杯，“敬未可知的明日。”
“敬未可知的明日！”
几只酒杯轻轻相碰。
…
嗒、嗒嗒。
轻微的敲击声从窗棂传来。
塞琳娜瞬间绷紧身体，手按向腰侧，随即又缓缓松开。
“是夜枭。”她低声道。
一只漆黑的鸟儿落在窗台上，锐利的眼睛扫视室内，腿上绑着细小的金属信筒。
“这深更半夜的……”图兰迷迷糊糊地嘟囔，抹了把脸。
“夜枭传讯，必是急务。”
墨渊长老起身，推开窗扉。
鸟儿顺从地让他解下信筒，旋即振翅融入夜色。
墨渊长老展开信筒内卷着的纸条，目光扫过，神色骤然凝重。
“发生什么事了？”张晨煜心头一紧。
“贤者议会，紧急通传。”墨渊长老将纸条递过，“你们看看。”
张晨煜接过，借着火光念出：“急报：北方封印区现大规模松动，异族军团提前集结。预计十日内发动全面南侵。命运之子即刻启程，赴帝都共议对策。——贤者议会（东方帝国分部）”
“十日……”张晨煜眉头紧锁，“这也太快了。”
“看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艾拉瑞尔沉声道。
“那怎么办？”米拉的声音透出焦虑，“我们现在动身吗？”
“不妥。”
墨渊长老摇头，“星夜兼程非明智之举。况且，今日一番波折，大家皆需休整。”
“我觉得我们还是明早再议行程。”张晨煜将纸条收起，语气果断。
“正该如此。”卡修斯颔首，“兵来将挡。急躁无益。”
“那就这样。”墨渊长老说道，“我们明日再论正事”
图兰咧嘴笑着，醉意未消却字字清晰，“跟着你们这群‘疯子’，是老子这辈子最不赖的赌注！”
“我们才不是疯子。”米拉笑着反驳，眼中闪着光，“我们是朋友。”
“朋友……”塞琳娜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转瞬即逝，“这个称呼……不坏。”
夜深了，是该歇息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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